放开那具尸体(122)+番外
唐元不知道先皇到底当初是不是嫉妒,但他知道先皇对董丞相的罢免,远没有这个事情明面上看着那么简单。
“其二,是董丞相门庭若市,来来往往人一多,这收得钱多,其三,是董丞相私下有买卖官位。先皇比如今官家更喜好玩乐,可也不乐意朝中上下有董丞相这般人物。”
有,不如没有。哪怕董丞相天赋再高。
“最重要的一点是。先皇知道,他当时没有一个子嗣,可以压得住董丞相。”唐元这话说着肯定,“包括当年的官家。”
江乐明白了。
这董丞相到底有没有才不重要,重要的是一个朝廷想要安稳,不能变成臣不臣,君不君。丞相的权势不能凌驾于帝王之上。
先皇罢免董旭,是为了给自己下一位接任者铺路。
“京城水那么深,哪里有永州好……”江乐听着这些事觉得有些恼,“一步步走得如履薄冰,没意思。”
唐元听着江乐的话:“是,一点意思都没有。所以江决曹为什么还要靠近我?”
两人视线对上。
江乐笑得有些兴味,将手中的酒轻微晃动了一下:“到底是唐大人先靠近我,还是我先靠近唐大人的?现在是唐大人来找我,邀请我去京城,还是我主动让唐大人带我去京城的?”
唐元抿着唇。
江乐字句里都含着笑意:“唐大人不要恶人先告状啊。”
唐元终是带着惯有的傲慢,哼了一声:“江长乐。我是心悦于你,而你是,得寸进尺。”
江乐手顿住。
第94章 不再是一把剑
江乐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她一时间被唐元这话给震到,整个胸腔里像是刚喝下的酒立刻一起起了反应,升温,热成一片,熏向大脑。
明明是这般熏向大脑,她却又觉得自己的头脑很是清醒。
唐元说出了第一句已是表明了态度,而接下去的话都变得不再需要遮掩。
“江长乐,我太危险了。”唐元说的是他们两个都心中明白的点,却是他们从未拿到台面上讨论过的事情,“追杀过我的人,若是其中有人用你来威胁我怎么办?”
他盯着江乐,深邃双眸里有着那点月色。
眼内看见的月色,纯粹如在净水中看见的月亮倒影一样。
这一刻的他,坦诚得彻底。
“这回取血的人,若是其实身后有人动了手脚,想要趁机伤你给我警告呢?就如你所说,谁取血会用一把刀来取血?
“你远在永州,我时常要跟随官家,听从他的派遣。我连你都护不住,心悦又有何用?”
唐元太实际了:“江长乐,这世道并不是话本,所以事情都能按照下笔之人的想法,该怎么走就怎么走的。我能做的,只有尽可能的护着你。”
江乐没有说话。
“所以我想让你去京城。京城水深,可京城我能派去护着你的人,远比在永州多。甚至我若在外,官家会亲自派人护着你。”唐元这样说着,半点没有保留。
他略有停顿:“这不是欲擒故纵。今后你依旧可以一身男装嬉笑怒骂,我依旧在各个州府和京城中游走。我不过是……不想要让自己后悔。”
江乐这会儿才顺着唐元的话说下去:“……我若是受伤,你会后悔没有带我去京城。”
唐元注视着江乐,肯定点下了头颅:“是。”
“你的意思是,我们今后该怎么活还是怎么活。你的那些做法,只是因为你心悦于我,不想让你后悔的事情?”江乐刨根问底。
唐元再次应了,不过一字,掷地有声:“是。”
江乐若有所思:“你时常往永州跑,有时并不是在永州有案子要查,而是想来顺便见见我?”
唐元被江乐这样接连问话,略有点恼羞成怒:“江长乐,你自己说你是不是得寸进尺?”
江乐眨了眨眼,觉得自己好像确实是。
她就是偏生喜欢所有的事情都说出口:“这世上每个人都有好多副面孔。这些话若是不说个明白,我又不是你肚里的蛔虫,能次次都猜个准确。”
江乐将自己手里的酒喝完,将杯子放在了一边,巧笑起来:“常人见唐大人,都见的是一副高高在上,随口便是刺人的话,哪里见过唐大人私下里循循善诱、坦诚相待的模样。”
唐元听着这话,板着脸,只觉得羞耻感更为强烈,手上发痒,甚是想打江乐。
可江乐既然被说了得寸进尺,不表现点什么出来,可觉得亏得很:“我不仅见过唐大人循循善诱的样子,还见过唐大人痴呆懵懂的样子。”
她还见过唐元傲慢矜持的样子,还见过唐元狼狈女装的样子。
她见的唐修渊,好似比所有人都多一点。
“我都很喜欢。”
心神动荡,不论是江乐还是唐元。
京城是个复杂的地方,对唐元来说,却也是他最相信能护住江乐的地方。
“唐修渊。给我三天。三天后,我会告诉你去不去京城。”江乐没有当即应下,只是眉眼弯弯如是说着。
他们本质早不是十来岁的少年少女,能光凭着一腔情谊就上天入地。他们看过太多的现实,脑中情和理永远在互相拉扯。
唐元极少有如此这般吐露心声的模样,江乐不知道这是不是受了她的影响。
可她很欢喜。
喜欢,所以欢喜。
她直来直往,将一切的喜恶都摆在面上。
唐元应了她:“好。”
江乐唇角含笑,点了点桌上的酒:“喝酒么?我再去拿一个杯子。”
唐元上前一步,拿过了江乐刚才喝过的酒杯。
倒酒。
一饮而尽。
他重又将酒杯放在了原处:“早些睡。今夜我安排了人守着院子。”
酒杯碰触到桌子,发出了轻微的响动。
江乐才应下了一个“嗯”字,唐元就准备走了。
不是翻墙,不是爬屋顶,而是正大光明从她家的院子里走出去。
等替江乐关上门时,他手停住了一下。
他视线聚在江乐身上,好像想要再细细看一眼江乐。想看这根本不像女子的人,现在到底是怎么一个模样。两人交心后,她到底是如何一个姿态。
江乐一直看着唐元,见他停住了手,便朝着他露出一个笑。
笑得颇为放纵,如同夜里忽见昙花盛开,能隐隐听到那花开的轻微响动。
唐元禁不住勾勒了唇角。
他垂下眼,还是将门给关上了。
江乐见人真的走了,这才伸出手拿起了杯子和酒,听从唐元的话打算早些睡了。
将东西都收好,她爬到自己床上。
周珍到底还是年少,困意上涌,早扛不住睡意,睡得死死的。
她喝了酒,本也该是睡意满满,只一心想睡的。
可刚确认了唐元的心思之后,反倒是睡不着了。
她一闭上眼,就是唐元的模样。
一幕幕的,从她初见时那样,到刚临走还要看她一眼的模样。她在开唐元玩笑时,也有想是不是她想太多了,可她又想,或许她想的还不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