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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身罪(92)+番外

程叙转身,盯着黑色虚空,“史医生怎么进来的?我的防线似乎没什么漏洞。”

“这个你就别管了。”黑暗中渐渐显现一个人影,正是史医生,“今天过得怎么样,开心吗?”

“很开心。”程叙毫不犹豫承认,然后他走到史医生跟前,因为个子太矮,只能仰头看去,“但我有个问题,为什么是这个时候?”

史医生深深松了口气,“开心就好,开心就好,至于为什么是这个时候,我只是想让你看看,段先生他有多爱你,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想过放弃你。”

听说是这样的理由,程叙突然笑了,“只是为了这个吗?他有多爱我,我一直很清楚,不用你来向我证实。”

“不不不。”史医生连连摆手,“你还是不懂,你还是不懂。”

“是你不懂。”程叙反驳,“我们分开,不是因为感情变淡,相反的,我们是在对彼此最爱、最不舍的时候分开的,这份感情,刻骨铭心,会在我心里记一辈子。”

对于程叙的解释,史医生始终笑着回复那一句话,“你不懂,程叙,你看到的还是太少了。”

“什么意思?”

“程叙,再回去看看吧。”史医生说完,一步步后退,重新隐入黑暗中。

程叙知道一时半会走不出这个世界,他转身来到门前,拉开屋门那一刻,愣在原地。

“程叙,你语文作业呢?快点交上,老师都催我了。”

正午的阳光倾洒在课桌一角,程叙抬头看去,段暮铃被包裹在金色海洋中,浑身散发着阳光的味道,他一手挡在额头遮住刺眼的阳光,一手笔直伸到程叙跟前。

程叙又缓缓低头,往自己掌心中看了眼,很快便判断出现在正是他们初三的最后一个学期。

是十五岁的段暮铃,和十七岁的程叙。

也是那个在某一刻情窦初开的程叙。

他滑动喉咙,“我——”

话刚开头就被段暮铃打断,“你能不能不说‘我说’了,烦死了,你换个口头禅行不行啊?”

程叙这才想起,他的口头禅习惯就是这个时候开始养成的,或者说,是因为段暮铃才衍生出这样一个口头禅。

他头一次发觉自己心中生出某些特殊的情愫,又压制不住蠢蠢欲动的想法,他喜欢上了欺负段暮铃的感觉,他喜欢看到段暮铃因为他而委屈抓狂的表情。

少年人的感情不知轻重,非要以不断触碰对方底线的方式,来获取特殊的关注。

“我说,段暮铃你青春期吗,这么暴躁。”程叙像没听到段暮铃的话,甚至故意加重那两个字的语气,“我自己的口头禅,管你什么事?”

段暮铃脸上露出一个狰狞的表情,他突然捂住耳朵,龇牙咧嘴,“别说了别说了,我快要疯了。”

那模样好似程叙给他念了紧箍咒。

程叙被段暮铃的样子逗笑,他单手撑在窗台上,另一只手从桌洞里摸出一本习题册,在段暮铃面前挥了挥。

“叫哥哥,叫哥哥就给你。”

段暮铃瞪大双眼,一脸不敢置信,“你做梦呢程叙!”

程叙仗着自己十几岁的壳子,不要脸的话脱口而出,“叫不叫哥哥,不叫哥哥我就告诉段叔叔和段阿姨。”

段暮铃:“……”

这一幕有些眼熟,段暮铃想了很久才想明白,程叙用的这一招,居然是跟他学的。

“你、你、你……”他气急败坏,指着程叙,半晌说不出话。

程叙笑意更盛,他下意识做了个推眼镜的动作,却发现自己这会儿还没开始戴眼镜,他收回手,把练习册交到段暮铃手中。

“不逗你了,拿去吧。”

段暮铃一把夺过去,转身抱起全班的作业本,走之前还给程叙翻了个大白眼。

“哎,程叙。”一旁同桌凑上来,好奇问道:“你跟段暮铃熟吗?”

程叙摇头,干脆利落地否认,“不是很熟,一般吧。”

“哦……”同桌是个戴厚瓶底眼镜的女生,她扶了扶眼镜腿,若有所思,“我猜也是,你俩说两句就能吵起来。”

程叙抓起桌上的书放在指尖转着,懒洋洋应了一声,又听见女生跟他小声打听,“那你知不知道段暮铃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啊?”

程叙动作一顿,书直直落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他懒得去捡,而是以一种审视的目光盯着女生看,直到把女生看得心里发毛。

“你、你看我干嘛?”

程叙站起来,指尖往桌面敲了两下,“交数学作业。”

“啊?”女生镜片后的眼神满是疑惑,“数学作业不是刚发下来吗,新布置的我还没写呢?”

“那你还不赶紧写?”

“哦,好。”女生红着脸翻开数学练习册,埋下头去认真做题。

程叙则冷着脸站起来,长腿一迈,直接从桌前跨出去,离开时顺走了段暮铃抽屉里吃了一半的薯片。

这会儿正是午休的时候,校园里学生不多,整条走廊也静悄悄地,程叙边吃薯片边往办公室走去,然后在后门藏起来。

这样的距离,刚好能听清里面的交谈声,又不会被人发现。

“……这件事是李主任的意思,我还没找程叙,先问问你的看法。”

班主任的话伴着回声传来,“学校刚好需要这样一个单亲家庭的同学来配合电视台做访谈活动,机会难得,我觉得这对程叙是好事,你觉得呢?”

段暮铃的回答是毫不犹豫的否认,“我觉得对程叙来说不是好事。”

班主任没有生气,而是细心询问,“为什么呀?这次访谈活动是由咱们市著名的心理学家主持的,我认为对程叙会有很大的帮助。”

段暮铃低头想了会儿,问了班主任一个问题,“老师,这个访谈,会在电视上播出吗?”

班主任点点头,“会的,这种有教育意义的节目,都会在电视上播出的。”

“教育意义?”段暮铃语气疑惑,他歪了歪脑袋,反问道:“老师,教育意义是说给电视机前面的人听的,那您有没有想过,对程叙来说这算什么?”

班主任似懂非懂,她摇摇头,“那在你看来,这算什么?”

“老师,如果我是程叙,我只会觉得伤自尊,那不是教育,而是伤疤。”

坐在摄像头跟前,被问起关于单亲家庭的问题。

——没有父亲是什么感觉?平时会想爸爸吗?母亲是怎么教导你的?这样的教导对你的学习有没有帮助?以后你会加倍报答母亲独自抚养的恩情吗?

这些像刀子一样锋利的问题,他听了尚且不能接受,更别说那么要强的程叙。

“老师,那是程叙心脏上的伤疤,现在他们要把程叙的胸腔剖开,把心脏捧到摄像机前,沿着伤疤一寸一寸地解说,解说完再把心脏缝回去,然后告诉电视机前的所有人,我们已经把他治好了,是这样吗?”

班主任看着段暮铃,震惊之下久久不能言语,她难以想象这些话是从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口中说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