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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茧冰心(9)

那位工读生好像早就见怪不怪了,连忙把一束鲜花递到满脸嫣红的苏盼云面前,“小姐,麻烦你签收一下。”

苏盼云刚签了字打发了工读生,手上那束鲜花随即被陈天柱抢了过去,“哇塞!五十朵紫色的玫瑰,这家伙出手可真大方。唉!这种奢侈的浪漫,实在令两袖清风、怀才不遇的我为之感慨扼腕!”

“你得了吧!陈天柱,你就算是口袋里麦克麦克,凭你老兄那副奇貌不扬的德行,还有一毛不拔的龙太作风,全世界没有一个小姐会脑筋‘秀斗’垂青你这只铁公鸡的!”在图书馆负责购书、财务事宜的江贵琳闻言也不甘寂寞还嘴相稽。

“我是铁公鸡!江大小姐你又是哈,束之高阁乏人问津的母天鹅?”

“要死了,陈天柱你敢嘲弄我,我要乏人问津也远胜于你这只准被人退货的菜鸟!”江贵琳脑火地涨红了脸。

“菜鸟,你要不要试试看到底是你菜还是我菜?”陈天柱嘻皮笑脸地俯近她,恶作剧十足地猛眨着他那一双又细又小的老鼠眼。

被他吃尽豆腐的江贵琳光火地瞪大了眼睛,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似乎恨不能立刻剥了陈天柱的皮,将他细嚼慢咽方能一泄心头之火产,她还来不及大发雌威,报一箭之仇,陈天柱又如获至宝似地发出了声清亮惊奇的口哨声,“哇塞,原来这束玫瑰花里头还暗藏玄机,附了一封摺叠精巧、包装得赏心悦目的信笺,唉!该不会是情书吧?”

苏盼云慌忙红着脸想抢回那封信笺,但狡狯精明的陈天柱早有防备,他像一只滑溜可恶、动作敏捷的猫儿东窜西藏,逗得苏盼云又着急又羞恼,一张俏颜像红霞晕染般艳丽而不可方物。

偏偏,生性促狭鬼怪的陈天柱却对她的羞赧焦急视而不见,他拿着粉蓝的小信笺在众目睽睽之下贼兮兮地大声念着:

盼云“卿卿我的爱”:

有人说小别胜新婚,望着“远方的云”,我开始度过这份令我尝到“聚散两依依”千百种辗转滋味的刑期,这种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的“茧爱”,“在水一方”的你是否知情?

如果“爱就注定了一生的漂泊”,我愿意为你过着这种饱受相思煎熬“心有千千结”的日子,当你抹着盛放娇艳的紫玫瑰,别忘了聆听“和风”为我传递的“心情故事”,更希望你能思忆起只属于我们的“那串响亮的日子”,在我这只“都市候鸟”望眼欲穿的期盼下,收回你那残忍的禁令。

“问斜阳”,问“河上的月光”,问“窗外”盛开的“木棉花与满山红”,这份刻骨铭心而“难言的恋慕”该如何排解?

深深期盼你的回心转意,别让我们这份“梦缘”成为遗憾!

一位纵然为你消得人憔悴

衣带渐宽终不悔的守候者

曲璨扬敬上

这封情意绵绵、极具用心创意,一口气凝聚了十八本书名串连而成的信笺,终于在陈天柱眉飞色舞、大惊小怪,又不忘夹杂着响亮刺耳的口哨声助长效果的情况下公诸于世,充分娱乐了其他听得津津有味,羡慕莫已的旁听者,也让满面霞光的苏盼云窘迫难堪得简直无容身之处!

“哇塞!这个曲公子的浪漫多情简直不下于红楼梦里的贾宝玉嘛!”陈天柱过足干瘾之余,犹不忘啧啧称奇地补上几句戏谑的评语。“完了完了,盼云小姐,人家可是洒下了天罗地网,我看你恐怕是插翅难飞了。”

“你管我?”苏盼云连忙红着脸一把抢回那张造成轰动的信笺,气鼓鼓地绷紧一张俏颜重新坐回她的桌前,像跟谁有仇似的看也不看那张信笺,随手扔进抽屉里。

“哇!你这样无情地糟蹋他的心意,我看这回曲公子不仅是心有千千结,恐怕是心如刀绞,满面疮痍,此情无言可问天了吧!”陈天柱仍不知进退,继续发表他那聒噪而令人生厌的高见。

苏盼云怏然不悦地蹙起眉端,而一向和她还私交不错的江贵琳见状,不由板着脸替好朋友出头修理那个总自以为是的陈天柱,“陈天柱,我发现你这个人还不是普通的惹人厌,你能不能少开你那张喜欢发表谬论自讨没趣的尊口,乖乖坐回你的座位上办公,省得本图书馆满溢的书香味都被你的长舌给吓跑了。”

“干嘛,你什么时候成了本图书馆的代言人啊!要你来多嘴,人家苏盼云都不说话,你——”他的“你”字立刻在馆长的倏然出现及凝肃注目下消失无踪。

他识相地撇撇唇转让回自己的座位,刚刚还喧嚣热闹万分的办公室,立刻恢复了往常的寂静。

随着八点钟阅览室和借书室的开放,所有人都专心投人手边的工作,除了若有所思的苏盼云外。

她心不在焉的应付着几位零零落落前来办理借书、还书登录的常客,全部心思都被放在抽屉里的两封信占满了。

一封是写了一晚上却迟迟不敢拿出来的辞呈。

一封则是曲璨扬那张搅得她芳心大乱的情书。

一个令人慌乱无措的早上就在矛盾、挣扎、迟疑中悄悄从指缝中溜走了。

中午轮休时间,意兴阑珊地,她整理略嫌零乱的桌面,耳边却隐然听到柜台传来几声轻细的敲击声,“小姐,我想——”一个略带着鼻音的女性嗓音跟着响起。

“对不起,现在是午休时间,你如果想借书,麻烦两点钟再来。”她头也不抬地轻声打岔道。

“小姐,我不是来借书的,我是来借人的。”

当那个隐藏着促狭、像陌生又有几分熟悉的女子嗓音再度传人耳畔,苏盼云终于惊奇地抬起头来,然后,惊喜和不敢置信的光芒闪进眼底,“可兰,是你?”

温可兰拢拢她那一头新烫的长发,“是我,大小姐,你这个图书馆管理员还挺大牌神气的,有贵客临门,竟然连头都不肯抬一下。”

“我哪有?我只不过在忙着——”

“忙着收拾你桌上那些乱七八糟、实在早就该丢进垃圾筒的图钉、回纹针、钉书针?还是忙着思索该怎么招架曲璨扬那一波接着一波锐不可挡的追求攻势?”温可兰眨着她那双柔媚灵动的大眼睛,笑意盎然的打趣道。

苏盼云脸又微微泛红了,“你人在台北,怎么知道这些小道消息的?又是那个碎嘴长舌的家伙跟你乱嚼舌根的!”

“我哪用得着别人来跟我嚼舌根,我随便屈指一算,就知道你跟曲璨扬进展到什么程度啦!”

“是吗?温大师,请问我跟他到底进展到什么程度了?”苏盼云慢慢站起身,背起皮包,和温可兰步出图书馆。

“这个嘛,还用我这个神机妙算的大师来点破玄机,呆子用膝盖想也知道,当然是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啦!”温可兰斜睨着她,犀利洞烛的笑着说。

走进她们常常促膝长谈、细数生命无尽悲欢忧喜的咖啡屋,温可兰和苏盼云在熟稔、笑意可人的服务生率领下,坐进靠着窗台的卡座,各自点了一份快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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