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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茧冰心(7)

是命运变化莫测的手再次发挥它不甘寂寞的神奇力量吧?!

当她眸光移向郑毅恒时,郑毅恒缓缓而慎重地开口解释了:

“是这样的,有一位在五○年代非常优秀的导演最近返国,他叫韩伯涛。也许你没听过,不过在我们这个年纪的人几乎都知道他,他是一个非常杰出而有才华的电影奇才。他导过非常多部脍炙人口的电影名作,像春醒、桃花江、再见唐山等等都是他的作品。他对中国大陆、香港、台湾的电影发展都有很大的贡献,只是十五年前,因为某些特殊的政治因素,他黯然离开台湾、避居美国洛杉矶,而他的电影作品都被列为禁品,所以你们这一代的年轻人都不知道他。除了搞电影之外,他是一个非常特殊的传奇人物,一生起起落落,经历过许多冲击。但在我们这些曾经尝过战乱、受过政治磨难的人们心中,他始终是我们心目中的英雄。一个对中国怀有许多高贵情操和梦想的电影奇葩,在他制作过的许多电影中,我们都可以看到这种充满悲情、关怀、省思的民族情结。在许多人都还在作梦沉睡时,他却不畏任何艰难,用一幕幕充满热情、充满生命的有声电影来唤醒中国人伏在睡狮下的心灵,洗练而撼人的呈现出当时中国人被挤压而埋藏在心底的声音。像我这种只要有钱赚,只要能成功追名逐利的人都不禁被他那种热爱国家、热爱生命的执着和使命感所感动。所以,尽管他消失了十五年,但在许多人心目中他却昂然迄立了十五年。我不知道他是因为政府的开放而转变心意回来的?还是……他是抱着落业归根的心态下回来的?总之,他打破当初永不回台湾的宣言,和他的夫人,也是五○年代的名噪一时的玉女红星汪如苹一块回国了。而且他放出风声给文化界,说他有意出一本自传。这个消息当然立刻引来所有出版社的激烈竞争,大家都卯足全力,无所不用其极的明争暗斗,期能拔得头筹。我当然也不例外,说老实话,我当初只是抱着辜且一试的侥幸心理去争取,怎么也没想到会雀屏中血—”他拉拉杂杂林林总总地说了一大串,并未能引起苏盼云一丝一毫的兴致。她眼睛都快闭上了,好不容易在自己耐性快崩溃前,她客气而疏冷的出言打断他:

“恭喜你郑先生,但,我实在不知道这件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如果你不介意,我很累,能不能让我回去洗个澡?我实在很想休息了。”

郑毅恒连忙拦住她,“拜托,你再给我几分钟好吗?我尽量长话短说,绝不耽误你休息睡觉的时间。”

你已经耽误了,苏盼云实在很想冲口而出,喊出她的疲惫和不耐,但郑毅恒那满是祈求而打躬作揖的神态,让她做不到视若无睹的工夫。“好吧!你请说,我会耐心听完你和这位韩导演的故事的。”

对于她温文的揶揄,郑毅恒显然是听了不怎么舒服,但事在燃眉,有事相求的他也不得不照单全收,稍做忍让。

“是这样的,韩伯涛虽然选择了我们出版社,但,我派去负责执行撰稿的编辑全部都被他打了回票,我已经黔驴技穷没有人手可用了。他说,他会选择我们岚宜出版社,完全是着眼于我们实在而不渲染夸张的作风,如果,我再派不出一个像样、有点文采撰稿能力的人给他,他就要换别家出版社。我不能失去他这样炙手可热的合作对象,不仅是为了公司的营运收入,更是为了尊严和面子。所谓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我郑毅恒好歹也在出版界混了二十多年了,要是让人家传扬出去,说我们岚宜文化公司,连个合格的文笔流畅的编辑都没有,我郑毅恒这张老脸往哪里放?我也不必在文化界混饭吃了。所以,我想到了你,你曾经是我们岚宜的台柱,你文风细腻犀锐,下笔又准又快,如果你肯出马,韩伯涛一定会收回成命的。盼云,算我求你好吗?他只给我三天的期限,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了,如果明天我再交不出适合的人选,他就要取消议案了,求你大人大量,救我、救救公司好吗?”

“郑先生,不是我不给你情面,也不是我喜欢记仇。而是,我现在有工作,我必须对我的工作负责任,我根本没那个时间和体力去接这件case。你与其浪费时间在我身上,倒不如把这个宝贵的时间拿去找另外更恰当的人眩”

郑毅恒眉峰皱了好一会,然后他深吸一口气。他是狗急跳墙,索性豁出去了。“等等,盼云,你先别急着找钥匙开门,这样好吗?如果你肯帮我这个忙,除了优渥的稿费外,我另外支付你薪水,和图书馆付给你的一样多,你什么时候完成它,我月薪就付到什么时候,如何?”

犹疑和惊愕同时写在苏盼云清艳相宜的容颜上,“你为什么肯付这么大的代价?这位韩先生值得你下这么大的赌注吗?”对于一个一向实事求是、请求经济效益的生意人,郑毅恒突如其来的慷慨不得不令人感到迷惑而深思。

“他绝对值得,这本书不仅会在市场上造成骚动,而且一定能赢得读者的口碑。我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这也是岚宜文化公司在起起落落的文化界能惨淡经营下去的原因。而卖书、制作杂志二十多年,我不否认自己其实是个精打细算的商人,但,在现实允可的情况下,我何尝不想制作出版一些值得读者细细玩味、珍藏一辈子的好书,即使它们是冷门、没有票房纪录的。而这次我会不惜任何代价一定要争取到韩伯涛这本自传的发行权,目的不为别的,第一它绝对卖钱,第二它绝对是一本丰富而值得读者重复阅读的好书。”

“是吗?你凭什么对韩先生拥有这么大的信心呢?就因为你很崇拜他的才华和传奇的一生?”

郑毅恒轻轻撇撇唇笑了,“不仅是如此而已。盼云,这世界上也许有很多值得我们去歌功颂德的英雄、伟人,但,能像韩伯涛这么兼具才华和风骨,历经多次政治磨难和迫害而能不改其昂藏圃志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更别提他和汪如苹三离三合、生死不渝的爱情和婚姻是多么感人而赚人热泪了!”

苏盼云眼睛亮了起来。“哦?他们的爱情多感人?胜过西洋的罗密欧与茱丽叶,还是中国的粱山伯与祝英台?”

郑毅恒老奸巨滑地扬眉道:“你接下这份工作,不就可以先读为快了吗?”

苏盼云不置可否的轻皱了一下她那挺直微翘的鼻头。“你甭蛊惑我,也少打如意算盘,就算他们的爱情再感天动地,再可歌可泣,我也不可能冒着失业的危险去接下这份前途未卜的case,因为,我不想在完成作品之后成为无业游民。”

“如果你完成作品之后,仍找不到合意的工作,我十分欢迎你再回到岚宜来!即使为你开除我的小舅子许建业也在所不惜。”郑毅恒阿沙力的猛开支票。

苏盼云轻咬着下唇,沉吟了好半晌,决定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她姑姑,她相信一向重视实际胜于追求梦想的苏曼君绝不会答应她接这个案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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