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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茧冰心(51)

苏盼云望着韩孟禹那张憔悴却盈满深情的脸庞,当下就有这种人生至此、夫复何求的撼动!

她是不是妓女的小孩,甚至出身是否卑贱如杂草一般都不再重要了。

一颗热腾腾而百折不挠的真心才是最重要、最珍贵的!

在她拥有全世界最弥足珍贵的瑰宝之后,她为什么还要傻呼呼地去计较那些世俗而根本不值得挂齿的旁枝细节?

和韩盂禹挚情泪眼相望的此刻,她惭愧的洞悉到自己的庸俗和胆怯。

对韩盂禹这番不畏任何艰难的深情,她更懂得珍视而愿意倾注一生精华去回馈,去细细典藏。

韩盂禹从她泪光闪动的明眸中读出了她那份无言却坚定的真情。

他心旌动摇的轻轻执起她柔软的小手送上轻柔的一吻,眼睛骤然湿润了,“盼云,这半个月对我来说,好像几个世纪一样漫长难捱!”

苏盼云鼻端一酸,点点泪珠霍然冲出了眼眶,“盂禹,是我不好,是我缺乏追求真爱的勇气,才会害你白受了那么多的苦头。”

“不!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如果这半个月非人的折磨能换来我们一辈子的幸福,那么,这些催人断肠的相思之苦是微不足道,亦堪忍受的,是不是?”韩孟禹泪光闪闪地柔声说:“盼云,你知道吗?为了你,我甚至不惜下地狱去跟魔鬼打交道,只求和你厮守终生,共度每一个朝朝暮暮。”

“我也是,我也是……”苏盼云浑身震颤的哽咽道,一颗酸楚悸动的芳心早已醉在韩孟禹那份令她柔肠寸断的深情里,久久不能平复,不能自已!

韩盂禹率先从这份恍如隔世、失而复得的震动中苏醒,他怜惜的伸手替她擦拭满脸的泪痕,清清喉咙、语音瘠症的说:

“盼云,我知道你已经不在乎自己的身世了,也不在乎你姑姑说的话是真是假,但,为了我们长远的将来,更为了让我们朝朝暮暮都能过得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我们必须找出你姑姑和我父母之间的恩怨症结,然后,彻底把它化解清除,这样,我们才能拥有真正属于我们,而不含任何阴影杂质的幸福。”

“你准备怎么做?”苏盼云已学会全然相信他、支持他。

“去你家门口守株待兔。”

“守株待免?”苏盼云茫然不解地微抬起秀眉。

“待会,我妈会来你家找你姑姑谈判,而我们就静静站在大门口偷听。这个方法虽然不怎么入流,但,却是最实际的一种方法。”

苏盼云失笑地抿抿唇,“你怎么知道你妈什么时候会来?”

“我从平叔叔嘴里套出来的,而我妈要他去医院接班陪我爸爸,她以为我今天下午有门诊,所以——”

“所以,就被你这个看似斯文,却一点也不老实的乖儿子给骗了。”苏盼云似笑非笑的瞅着他。

“我说过,为了你,我不惜下地狱和魔鬼打交道,何况——”他话还来不及说完,脸色一变赶忙戒慎紧张的一把拉起苏盼云的手臂,“走,我妈来了,我们赶快小心翼翼地尾随在她的背后,这样才能真正从你姑姑嘴里了解事实的真相。”

于是,他们躲躲藏藏、蹑足蹑手地追随在汪如苹的后面,并在她进入公寓之后,悄悄地靠近并未完全关紧的门扉旁,竖起耳朵,屏息凝神的聆听着由屋内传出的每一句对白。

当汪如苹高雅轻灵地跨进屋内,苏曼君心头却不知道辗转过多少纠葛难解的滋味。

望着她依然姣好明艳的容颜,一抹剧烈而尖锐的嫉妒和怨恨,就紧紧戳进心脏绞痛了她每一根神经,每一个愤张的细胞。

上天对她何其眷爱,竟不忍心任无情的岁月摧残她清丽娟秀的容颜。而自己却在与柴米油盐酱醋茶的艰苦周旋中,丧失了所有女性的魅力,只留下斑驳沧桑的刻痕。

这是一个清楚而强烈的对比,让她在忿忿不平的同时,更呕心泣血地发觉到积压了三十多年的愤恨和委屈,已接近溃决爆发的边缘。

汪如苹也意识到那股凝聚在她身上的敌意和愤火,她深深在心底发出一声悲叹,对于站在眼前这个曾经与她青梅竹马、共剪西窗,细数多少童年往事的表妹,她实在不知该如何来解开彼此的心结,也不知道该如何抹去她眼中那份令人背脊发寒的恨意。“小曼,都三十年了,我们都老了,你何苦还活在过去的恩恩怨怨里折磨自己呢?”

苏曼君扭曲着唇角,从喉头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哼,汪如苹,你是上天的宠儿,你这个处处都占上风的天之骄女,当然可以在我这个失败者的面前说这种轻描淡写的漂亮话。对你来说,过去的恩恩怨怨当然不算什么;但,对我这个每一分钟都活在梦魇中的人来说,它从来不曾过去,它们时时刻刻提醒着我,就像烙印在我身上的疤痕一般,时时彰显着你所带给我的屈辱和痛苦!”

“小曼,我到底做了什么事让你对我这样恨之入骨?”汪如苹蹙起眉端,“只因为……我情不自禁地爱上了伯涛吗?”

“爱?”苏曼君嗤之以鼻的尖叫了一声,“你根本是蓄意从我手中抢走他的,你一直是这样的,处处打压我,处处占尽锋头,你总是集三千宠爱于一身,而我却总是活在你的背后,像永远看不到前方阳光的影子,只能拾你的牙慧,分享你用剩的关怀和宠幸!”

对于她偏激的指责,汪如苹仍然保持她一贯温文而不卑不亢的态度,“小曼,我真的不知道你会有这种感觉。自从姨妈把你送来我们家跟我作伴,一块上学玩乐开始,我就一直把你当成自己的亲妹妹一般,打心眼里喜爱你、疼你,却不知道哪里做不好,竟让你有这么深的怨尤和曲解?”

“曲解?”苏曼君讥刺地撇撇唇,恨意燃亮了她的双眸,她寒光点点地直盯着汪如苹,咬牙切齿的说:“汪如苹,你少惺惺作态,装出一脸善良无辜的表情,我不用你多余的施舍和同情,我根本不希罕。你以为,我被你父母收养、跟你一起上学游乐,我就应该很满足很快乐了吗?不!你错了,这段寄人篱下的日子,只是深深在我心底烙印下更多的羞辱和伤害。它深深提醒了我,上天是如何如何地厚待你,又是如何如何地苛罚我。一样是六岁的小女孩,一样是人生父母养的,你却是父母最钟爱的掌上明珠,而且是唯一而不可取代的独生宝贝,而我却是家里巴望着添丁却不幸多出来的拖油瓶,若非你父母想给寂寞的你找个童伴,我大概难逃被贩卖到有钱人家做童奴或童养媳的噩运。也许,在一般人的看法里,我是应该对你们一家人的恩赐感激悌零,即使是做牛做马也毫无怨言才是;何况,你爸妈待我并不薄,还让我和你一块受同等的教育。但,这就是我不平衡的地方,为什么我们两个一样大、一样聪明、一样漂亮,你却占尽了优势,而我却是个处处要小心谨慎的养女。从小,每一个长辈、每一位老师都爱你胜于我,你的人缘总是出奇的好,连我的好朋友也都在认识你之后倒弋相向,大家都把佳点集中在你身上,偶尔才会注意到我这个躲在角落里的弃儿,施舍几句不痛不痒的夸赞,却不知道:我根本一点也不希罕。在我幼小的心灵里,早就想摆脱命运绑在我身上这条不公平的锁链,我对自己发誓,我一定要扭转情势,我一定要超越你,我一定要让别人对我刮目相看,我再也不要扮演活在别人脚下苟延残喘的可怜虫。所以,当你们一群小朋友都在花园里荡千、嬉戏玩耍时,我都躲在书房发奋念书,我发誓不仅要在学业上超越你,更要在人生长道重要的关卡上超过你,让所有的人重新对我评估,并对他们的短视肤浅感到羞耻而重新拥抱我。这之中也包括你父母,我要他们爱我更胜于你,并以我为荣。”苏曼君说得好入神好激动,整个人都深深融入在当时的情境里而不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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