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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卷四祭我天罚(82)+四卷完结

梁萧一呆,倒退两步,继而心涌狂喜,竟忘了怪她骗人,猛地挽住她手,纵声大笑起来,笑了好一阵,方道:“不骗人么?”花晓霜含笑道:“这次不骗人。”梁萧不觉莞尔。

二人心中喜乐,挽着手在山谷中徜徉。走了一阵,忽见一眼寒潭,清莹秀澈,善可鉴人。花晓霜临水自顾,忽见鬓间已有几缕白发,心头不觉一痛。梁萧猜到她的心思,眼看繁花正茂,便摘下一朵紫色大花别在她的鬓间。花晓霜偎入梁萧怀里,忽地轻声抽泣起来,梁萧将她搂着,黯然无语。花晓霜哭了半晌抬起头来,抹泪道:“萧哥哥,我再也不想离开你了。”梁萧道:“那是自然,我死也不和你分开了。”这几句话在二人心中设想过千百遍,事到临头却毫无阻滞,平平淡淡地说了出来,一时间,二人两手紧握,四目相对,彼此心意交融,不言自明了。

花晓霜沉默半晌,又叹道:“萧哥哥,这些年来,我空自多了许多白发却是一无所成,真叫人泄气。”梁萧皱眉道:“这些年你走遍天下,活人无数,怎会一无所成?”花晓霜道:“你算算,即便我一天救十个人,一年也才救三千多人,十年也救不到三万个,何况一天多半救不了十人的。有些病更是我治不了的,当年向观音大士许下的愿心一半都没做到。”说罢不胜气馁。

梁萧沉吟道:“常言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一人本领再大终也有限。晓霜,你教过儿医术,何不大开痒序再教导一干得力徒弟,徒弟再教徒孙,徒孙再传徒弟,长此以往,代代不穷,所救病人何止亿万?”花晓霜怔了怔,喜道:“萧哥哥说得是,过些日,咱们就盖所房子,找些聪明孩子好好教导。”梁萧笑道:“盖好学堂,门前还须写副对联。”花晓霜笑道:“什么对联?”

梁萧一本正经道:“右联么,就叫做‘莲足踩扁鹊’;左联么,则是‘粉拳揍华佗’。”花晓霜白他一眼,佯怒道:“好呀,你不敬先贤不说,还把我比成当街撒野的泼妇了。”梁萧笑道:“别忙嗔怪,还有横批呢。”花晓霜奇道:“哦,好歹说来听听。”梁萧深深看她一眼,叹道:“那便是‘阎王服输’了。”二人不觉相视而笑。

笑了一阵,梁萧又道:“有了门联,门神也不可少。正好我和花生一边一个,哪个学生不听教的就踢他屁股。”花晓霜嗔道:“胡闹,小孩子哪挨得住你的拳脚?再说萧哥哥你本事天大,怎好来给我看门,庙小不敢容神,敬谢不敏了。”梁萧摇头道:“我的本事不过屠龙之术,无所用之。”花晓霜见他说话时眼中掠过一抹痛色,心中也不由难过,忽道:“萧哥哥,我学医是为治病救人,你学算学武又为什么呢?”梁萧想了想,道:“倘若容我胡说我倒有四个心愿。”花晓霜奇道:“什么心愿?”

梁萧仰首望天,缓缓说道:“叫世上怨恨烟消,要天下再无恶人,令黄河不再泛滥,让人间永无战争。”花晓霜心想叫黄河不再泛滥尚可一试,其他三个心愿却是没法完成了。她眉间一黯,却听梁萧笑道:“晓霜,我说了是胡说,你别当真?”花晓霜强笑一笑,岔开话道:“萧哥哥,落雁峰顶有座聚仙台,眼界开阔,大可一览括苍山胜景,咱们去瞧瞧好么?”梁萧含笑应允。

二人并肩上山,一路上苍松倒挂,流瀑湍飞,道旁奇花异草览之不尽。将到山顶,远远瞧见一角红亭,花晓霜笑道:“那便是聚仙台了。”话音未落,忽听亭中传来琴箫合鸣之声,琴声华彩,如牡丹盛放,珠玉满堂;箫声却是冲淡平和,好比林泉漱石,不着人间烟火之气。

梁萧怅然道:“不巧,先有人来了。”花晓霜在他耳边低声道:“弹琴的是奶奶,奏箫的是我师父,她们是从另一条路上来的。”她吐气如兰,梁萧只觉面颊酥麻,不禁莞尔,心想花无媸与了情竟会琴箫合奏,也不知公羊羽听了作何感想。却听花晓霜又道:“萧哥哥,咱们还上去吗?”梁萧摇头道:“聚仙台上高人聚会,我这后生小子凑什么热闹?”花晓霜知他心结难解不愿与众人相见,当即依从。

但听琴箫相应,甚为和谐,过了一阵,曲终韵绝,只听花无媸笑道:“诸位听我与了情道长奏得如何?”了情叹道:“惭愧,惭愧,花姊姊琴技无双,了情献拙了。”

九如笑道:“倘若两人都奏得一般精湛,倒未必中听。方才这一曲,能短能长,能刚能柔,变化齐一,不主故常。”公羊羽叹道:“老和尚评得精当,如此琴箫和响,方得天趣。”说着叹了口气,若有所憾。话音未落,便听释天风打了个呵欠,嚷道:“去他妈的天趣地趣,听得老夫两眼眯眯。这吹的吹,弹的弹,咿呀呀难听之极,还不如下山找个娘姨,唱支小曲来得正经。”

山顶上静了一静,凌水月气急道:“老头子你真是村,没得丢尽了我的脸。”释天风哼哼道:“老夫会打架,不会听曲,你们几个不必拿牛眼瞪我,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寻梁萧切磋武功去。”

梁萧听到这话,慌忙抱着花晓霜纵起数丈,抓住一块凸石挂在崖壁上。只见释天风急如狂风,从下方山道经过,拐了个弯儿,一道烟下山去了。梁萧瞧他去远,大大松了口气,花晓霜低笑道:“昨夜亏得师父说项,奶奶、爷爷言归于好倒是一件天大的美事。”梁萧想公羊羽生平任天而动,晚年却屈于伦常。看起来,无论公羊羽如何不肯伏老也终究经不住岁月催迫。想着不胜慨叹,说道:“晓霜,我猜想你爷爷奶奶之所以不睦,并非为了别的,只因相知太深。”花晓霜奇道:“怎么说?”梁萧道:“他们两人心思敏锐,善能洞悉他人心意,是以才能使出那般剑法,叫我无法取胜。不过,人心总是有善有恶,他俩既深知对方的好处,也深知对方的坏处,好的不说,坏处多了不免引起争端。偏他二人都很自负,明知对方心思偏是不肯屈就,唉,这较之彼此误会还要令人恼怒,久而久之势必闹出岔子。”

花晓霜想了想,笑道:“还好萧哥哥聪明,我却笨得紧。”梁萧摇头道:“你才不笨,但你总能委屈自己容让我的性子。”花晓霜嘴角含笑,心道:“你又何尝不是,堂堂大算家、大将军却纡尊降贵陪我到处行医。”想着偎入梁萧怀里,心中惬意已极。

忽见一道人影从山下飞驰而来,梁萧瞧那身法只当是释天风转回,近了一看却是云殊。云殊神色惶急,全没留心四周急奔上山,高叫:“师父、师娘,各位前辈,事情有些不妙。”公羊羽不悦道:“慌什么,天塌下来有长汉顶着。”云殊惭道:“是!徒儿方才得到消息,镇南王脱欢率领数万兵马开入括苍山,直望天机宫来了。”众人均是一惊,凌水月道:“云贤侄,莫不是讹传?”云殊叹道:“绝非讹传,鞑子来势之快,迅雷不及掩耳。”山顶上一阵默然,花无媸道:“无妨,‘两仪幻尘阵’精微奥妙,便有十万雄兵也休想攻破。”云殊应了一声,内心却隐觉不安,但何处不妥却又说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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