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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旦·叁·龙之鳞(出书版)(46)

吕书维看穿了母亲的心思,苦笑说:“去亡灵海的路上平安无事,就连亡灵大海,也是风平浪静,买卖也很顺利,商队满载而归。大伙儿都很高兴,可是乐极生悲,飞到金山上空,我们遭到了伏击!”

“啊!”林映容轻叫一声。

“魔徒来了几百个,气势汹汹,就像出巢的狗蜂。大伙儿浴血苦斗,可是周围的同伴,还是一个接一个地掉了下去。混乱间,我中了一枚‘摧心针’,又中了一道‘鬼影符’,那鬼影一旦缠上,再也无法摆脱,黏黏腻腻,不住汲取我的元气。我掉了下去,耳边尽是同事们的惨叫,那感觉,唉,真是糟糕透了……”

林映容听得面无血色,吕书维也沉默了好一阵子:“我从高空落下,掉进了银湖,水面平时柔软,这时却像一面石墙,水波几乎把我震昏了,元气飞快流逝,身子渐渐变冷,那时候,我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胡说!”林映容急得跳了起来,“呸呸,童言无忌!”

“妈,我可不是小孩子!”吕书维微微叹气,“我进了斗廷,就成了战士,战争总要死人,谁也不会例外。就在我下沉的当儿,水里出现了一点红光,光亮越来越近,粼粼的水波间,涌现出一张美丽的面孔,细密的长发随波起伏,宛如一丛黝黑的水藻,红衣就像一团大火,照得四周湖水通明。一刹那,我几乎以为,自己魂魄出窍,看见了水仙,事后才知道,那就是红衣。”

吕书维说到这儿,面露遐想神气,做妈的瞧在眼里,只觉一阵反胃。

“她去金山访友,为了欣赏泻云河的风光,乘坐蛟龙车北上。经过银湖的时候,我凑巧落在了她的车边。她心生恻隐,把我捞了起来。出水时我还活着,可是毒针发作,痛不欲生,坠落时手脚也被湖水震断了。我躺在甲板上,有气无力,奄奄一息,红衣却坐在一边,浑身湿漉漉的,长发挽到脑后,扎成一束漂亮的马尾,清寒的湖水夺走了脸上的血色,越发显得她清澈如仙、秀美出尘……”

“够了!”林映容心酸难忍,厉声说,“我让你说事,可没让你说她有多好看!”

吕书维面孔发红,接着说:“我看呆了,只以为身在天堂。红衣伸出手来,好似拂去尘埃,扫去了纠缠的鬼影,又把剧毒的魔针吸了出来……”

“用她的嘴?”林映容气得脸色发青。

吕书维的脸更红了,只好避开话头:“她刚给我解了毒,魔徒就赶来了。后来才知道,这次伏击早就有预谋,大魔师设了一条连环毒计,歼灭商队以后,派人冒充我们,押送这批货物前往玉京,从而突破空防,一举摧毁斗廷!同行的人死的死,被俘的被俘,审讯被俘的同事,清查俘虏的尸体,魔徒发现少了一个人。如果我活着,阴谋就会败露。于是他们四处搜索,没过多久,就找到了蛟龙车。”

“魔徒来得多吗?”林映容忍不住问道。

“不多!只有五个!”

林映容松了口气,吕书维迟疑一下,冷不丁说:“妈,你听说过大力神魔吗?”

“井武扬?”林映容冲口而出。即使山野村妇,也听说过大力神魔的恶名,她是大魔师的魔将,震旦里顶尖的甲士,死在他手里的道者不计其数,传说他抓住对手,就连魂魄也懒得吞噬,只是高高举起,活活撕成碎片。

“井武扬只是头儿,其余四个,分别是‘虫魔’廉飞光、‘伤心鬼’桑如,‘妖瞳’秦无常,‘招魂师’萧冥。”

吕书维每说一个人名,林映容就惊叫一声,这五个魔头,无一不是魔徒中的名人,老妇人实在无法想象——面对这些强敌,儿子怎么能够逃脱。

“叫人奇怪的是,魔徒找到我们,居然十分客气。井武扬言语恭敬,还把红衣叫做小姐,请她把我交给他们。我在车里听着,心中不胜恐惧,魔徒从来横行霸道,怎么突然转了性子?难道说,红衣也是他们的同党?”吕书维说到这儿,微微有些出神,“事后想起来,这念头真是蠢笨透顶。红衣听了他们的话,笑着说:‘他进了我的车,就是我胡家的人,你可听说,有谁从胡家抢过人吗?’

“井武扬说:‘红衣小姐,我入魔以前,跟令兄有一点儿交情,所以不跟你一般见识。胡家是不好惹,可我又是好惹的吗?我们两方井水不犯河水,又何必为了一个不见经传的小道者伤了和气!’

“红衣说:‘大力神魔何等威名,居然屈尊枉驾,来抓一个不见经传的小道者。要不是亲眼见到,说了我也不信!这么看来,这个小道者一定很有用处,这样有用的东西,我更不能交给你了!’

“井武扬不由发起怒来,他说:‘红衣小姐,我好说歹说,都是看在你大哥的份上。要不然,哼!不瞒你说,这个小道者对我是有点儿用处,可对小姐你来说,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废物!’

“红衣笑着说:‘你越这么说,我越有兴趣了,你说说,他对你到底有什么用处?’事关大魔师的阴谋,井武扬当然不会说明,他说:‘红衣小姐,好话说尽了,你就是不肯交人吗?’

“红衣说:‘交人也可以,我们先来比一场,你们胜过了我,我就交人,你们输了,就请你们五位打道回府!’”

“什么话?”林映容脸色大变,“一个对五个,那还有胜算吗?”

“大力神魔也是这么说的!”吕书维叹了口气,“可红衣另有主意,她说:‘谁说一个对五个,我们一个对一个,轮流着来,你们都是魔道里的名人,各有各的专长,就依你们的长项,我来出五个题目。比方说,廉先生善于驾驭虫妖,我们就来驯虫;桑姑娘飞针无影,我们就比暗器;以此类推,我与安先生斗幻术,和萧先生比魂术,至于井先生,号称大力神魔,小女子不才,想跟你比比力气。比试的题目,双方轮流出,五局三胜,井先生,你看怎么样?’”

“鬼话,鬼话!”林映容又嚷,“井武扬干吗要听她的啊?”

“我也感觉奇怪,心想大力神魔怎么会听一个小姑娘的主意?魔徒自来不择手段,如今人多势众,理应一拥而上,又怎么会弃长用短,跟你比什么五局三胜呢?果不其然,井武扬的脸色阴沉沉的,一句话也不说。我怕他下令围攻,连累了红衣,就大声说:‘红衣小姐,人难免一死,我吕书维卫道而死,死而无憾,这件事跟你无关,你把我交给他们好了!’”

井武扬一听,拍手说:‘好小子,我敬你是个人物,待会儿留你的魂魄全尸!’红衣却变了脸色,低声对我说:‘傻小子,我做什么,用不了你来插嘴!’我心里奇怪,暗想这件事由我而起,为什么我倒不能插嘴。红衣说完这话,再不理我,接着说:‘他是我的俘虏,他说的话不算,井武扬,我的主意你答不答应?’

“井武扬发怒说:‘我不答应呢?’红衣一扬手,指尖多了一颗鸡蛋大小、青黑发亮的珠子,对面五人见状,全都变了脸色。红衣冷冷地说:‘井武扬,你认得玄冥阴雷吧?只要这一颗,上下百里,任何生灵都难逃劫数。大力神魔,你神通广大,也许说走就走,可这四位非得留在这里,千秋万古,与这湖水为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