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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飞经(山海经系列之三/出书版)(180)

乐之扬又惊又怒,长剑一挥,斩断毒蛇,转眼看去,弄蛇老者站在不远,脸上挂着狞笑。

蛇毒发作极快,乐之扬脚下踉跄,眼前一阵昏黑。敌人一拥而上,弄蛇老者忽地大声叫道:“且慢!”众人应声看来,老者笑道:“困兽犹斗,大家先别动手,等他蛇毒发作。”众人心觉有理,停下脚步,将二人团团围住。

乐之扬心中冰冷,回头望去,水怜影俏脸惨白,越发柔弱堪怜。乐之扬不由叹一口气,伸出手来,握住女子之手,但觉纤巧柔软、凉腻如玉,水怜影似要缩手,但终究叹一口气,纤指收拢,也将乐之扬的手紧紧握住。

忽然间,远处传来一缕胡琴声,凄凄切切,哀怨断肠。众人一听,都觉鼻酸眼热,平生悲惨之事纷纷涌上心头,不知不觉,流下泪来。

泪闸一开,悲苦更甚,但随琴声低回,有人渐渐哭出声来。哭声有如瘟疫,风一般四处蔓延,不过一盏茶的工夫,玄武湖边哭成一片。哭相各式各样:有的抽抽噎噎,有的向天哀号,有人捂脸悲泣,更有甚者,趴在地上,哭得直不起身来。

这支曲子正是《终成灰土之曲》,比起千秋阁上,调子更加凄凉。乐之扬听了一段,便觉五内酸楚、七情失驭,眼泪滚滚而出,只想大放悲声。迷乱间,忽听一个声音在耳边说道:“哭什么?还不走么?”

乐之扬应声惊觉,左右看看,却不见人,当即撕下衣角堵住双耳,可那琴声有如钢丝,曲曲折折,仍是不断钻入。

乐之扬捂住双耳,转眼望去,水怜影已经陷入曲子,哭得伤心伤意;其他人更是癫狂,手舞足蹈,哭声震天,兵器丢在一边,更无一人留意自己。

乐之扬挣扎起来,回头去扶女子。谁知道,水怜影神志昏乱,只顾挣扎。乐之扬情急之下,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大喝一声,将她抱了起来。

敌人看在眼里,伸手来抓二人,但为琴声所制,哭得浑身发软,出手也无气力。乐之扬一口气冲开人群,跑了两百多步,拐入一条小巷,但觉无人追来,这才放下女子。

此时远离湖畔,胡琴声隐约不闻。水怜影清醒过来,回想方才,不胜羞惭,转眼看去,乐之扬紧皱眉头,若有所思,忍不住问道:“乐公子,你想什么?”

“奇怪。”乐之扬撩起裤脚,蛇咬的伤口流出淡红色的血水,肿胀之势,竟也平复下来。

“不奇怪!”水怜影注目伤口,轻声叹道,“‘凤泣血露’百药之精,疗伤化毒,无所不能,蛇毒一入身体,就被血露化去了。”

乐之扬呆了呆,回想先前吸入迷香,也未昏迷倒下,当时只觉奇怪,如今想来,也是“凤泣血露”的功劳。意想及此,他松了一口气,问道:“水姑娘,街上那些人也是盐帮的么?”

水怜影点了点头:“他们是盐帮的‘三十六行客’。”

“三十六行客?”

“三十六行客,出身三十六行,多在市井、码头出没,专为盐帮刺杀仇敌、清除异己。”

乐之扬想了想,又问:“三十六行,共有三十六个人么?”

“不是。”水怜影摇头苦笑,“天下哪一行只有一个人呢?”

乐之扬眼珠一转,忽而笑道:“说起来,天下有一行,当真只有一人。”水怜影奇道:“哪一行?”乐之扬道:“天无二日、国无二君,紫禁城的皇帝不就是一个人吗?”

两人才脱险境,他又故态复萌。水怜影好笑之余,也觉佩服,点头道:“受教了,原来还有一个皇帝行。这么说,该叫做三十七行才对……”说到这儿,忽又闷闷不乐,“也不知莲航和岚耘怎么样了。”

乐之扬道:“我方才急着脱身,不曾看见她们,但只要井长老还在西城手里,盐帮一定不敢为难她们。”

水怜影点了点头,含笑道,“无论如何,公子舍命相救,水怜影没齿不忘。”

“小事一桩,何足挂齿。”乐之扬说到这儿,忽地脸色一变,“不好,胡琴声停了。”当下腾身站起,拉着水怜影快步向前。

“那胡琴是什么来路?”女子不胜疑惑,“为何听来如此悲伤?”

“那是一位前辈。”乐之扬边走边说,“他自号‘落羽生’,与我曾有一面之缘。水姑娘,你可曾听说过这个名号么?”

“落羽生?”水怜影想了想,摇头说,“恕我孤陋寡闻,从未听过这个名号。”

两人出了巷子,又到三岔路口,忽听脚步声响,回头一瞧,“三十六行客”追赶上来。乐之扬加快步子,转过街角,扫眼一看,一迭声叫起苦来,原来赵见淮带领多人,堵在前方街口。

一愣神的工夫,行客赶了上来,三三两两,围住两人。乐之扬拔剑在手,极力思索脱身之法。这时忽听有人叫道:“道灵仙长!”乐之扬回头望去,远处奔来十余人马,为首之人,正是朱高炽、朱高煦兄弟。

两个皇孙鲜衣怒马,身后一干侍从也是龙虎精神,其中一个僧人格外扎眼,他缁衣白马,年约五旬,脸色焦黄枯槁,好似久病之人,然而不怒自威,目光锐利逼人。

乐之扬喜出望外,高叫道:“二位殿下安好,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朱高炽翻身下马,笑道:“我和二弟去魏国公府上赴宴……”方要上前,缁衣僧一伸手,忽地将他拦住。

朱高炽一愣,问道:“大师干什么?”缁衣僧抬眼望天,忽而笑道:“奇怪了,深秋季节,怎么还有苍蝇?”朱高炽左右瞧瞧:“哪儿有苍蝇?”

“近在眼前!”缁衣僧一步跨出丈许,闯入行客之间,出手如电,抓向弄蛇老者的心口。

老者本是“三十六行客”中的“弄蛇客”,一扬手,袖里窜出一条黑蛇,长约三尺,粗约酒杯,露出尖锐毒牙,咬向和尚面门。

缁衣僧不躲不闪,信手一挥,弄蛇客发出一声惨叫,咕咚倒在地上。众人定眼一瞧,黑蛇有如一条绳索,七缠八绕,反将他的双手牢牢困住。毒蛇受惊,反噬其主,死死咬住了弄蛇客的手腕,老头儿面如死灰,吐着白沫又抖又颤。

和尚出手奇快,众行客均未看清他的手法,忽见同伙受伤,纷纷一拥而上。缁衣僧哈哈大笑,闯入人群,双手起落,行客们的兵器纷纷脱手。和尚抓到一件,立刻转手奉还,剪刀插进“磨刀客”的肩窝,铁车轮卡住了“搬运客”的脖子,竹签扎穿了“算命客”的手心,鱼叉钉住了“捕鱼客”的脚掌。

只听惨叫连连,和尚转了一圈,伤了七八个行客。“宫扇客”见状不妙,挥扇送出一股迷香,不意缁衣僧转过头来,鼓起胸膛,尽力一吸,迷香一丝不落,全都进了他的鼻子。

“宫扇客”正觉惊疑,忽见和尚口唇微张,喷出一口长气。女子躲闪不及,只觉异香扑鼻,登时头晕眼黑,扑通摔倒在地。原来,缁衣僧吸入迷香之后,再用内力逼出,“宫扇客”迷人不成,反而中了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