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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育王朝(14)

“啊!”我有些吃惊:“你没有孩子吗?”

“当然!”她望了我一眼:“如果我有孩子,会坐在这里吗?”

“你为什么不要孩子呢?”我知道我的问题很傻,但我没法憋在心里。

她掉过头去。“闭嘴!你真多废话!”她口气出人意料的烦躁,我从来没有见她那样烦躁:“没有就是没有,我怎么知道!”

我只好闭嘴。闷闷地回房。“慢着!”她在我身后说:“你为什么问我这个?”

“我说过原因了!”我赌气地丢了一句话!坐到沙盘前。“那不是答案!”她出现在门口,天哪,她居然瞪我,我从来没见这个死样活气的家伙这么生气。我装傻,我不知道怎么办,我只有装傻。

但她没有罢休,她用伏瓦琴扫乱了我的沙盘。“那不是答案。”她重复那句话。

“我……我……”我望着她比水晶石还要冷艳的脸,感到一种莫名奇妙的害怕,面红耳赤,结结巴巴,不知道将“我”字重复了多少遍,终于说出来:“我想知道妈妈生孩子时的样子!”

“妈妈?”

“嗯!”我脸红心跳。

“妈妈?”她又问。“你有完没完呀!”我心想。接着,我看到她笑了,天,她的笑脸比天球的出现还要难得,这是我第二次看到她笑。“嗯!刚才你好像算错了!所以……”她轻描淡写地望着她弄乱的沙盘说。

她撒谎,她在撒谎!现在我的计算,她根本都看不懂!我冲她怒视。她又笑了一下,走了出去,这一晚,她没有再弹琴。而我,趴在沙盘上睡着了。

“我不知道你还有妈妈!”两天后她这样对我说。

“难道我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我没好气地说。

“也许!”她说:“否则你怎么这样聪明?”

“我不聪明!”我闷着头看书,我不想跟她磨牙:“我老是被某些人欺负!”

“哦!”她大概在笑:“你爸爸是干什么的。”她居然露出了女人的天性,对这些无聊事产生了兴趣,也难怪,她本身就空虚到无聊。

“我没爸爸!”我说。她愣了一下:“你真是天上掉下来的?”

她永远不会明白莺奴的儿子为什么没有爸爸!我感到自卑的影子死死地掐着我的脖子,我默不作声。“为什么不说话呢?”她问我。

“因为我妈妈是莺奴!”我站起来,将书籍扔到一边,头也不回,冲下了楼。我想,也许,比殊朗湖还要单纯的她永远不会明白我为什么生气,但那天晚上,我在亚洛岗上坐了一夜,回来后,我病倒了。

“阿瑟!”圣耶沙这样对我说:“我觉得你开始不像一个学者了!”他深陷的眸子里透着某种哀伤。

“为什么呢?”我感到心慌:“难道我计算错误了吗?”

“不是!”他望了在天台上眺望亚洛的苏兰格尔一眼:“现在的你无法抵挡某些诱惑!你的心思太杂乱,不能沉静地思考某些问题!”他沉默了一下:“至少,现在你无法忘我地投入!”

我默然无语。“在你看似脆弱的躯壳里,有一颗极不平凡的心!所以,你就像蕴藏在云彩中的天球峰,当不经意地显露出本性时,没有人不被那瞬间的光芒刺透。”圣耶沙说出一番让我终身难忘的话:“但是,你的躯壳太柔弱了,不足以承受你光芒四射,勃勃欲出的灵魂,也难以承受它所带来的命运。”

“我该怎样办呢?”

“我不能帮你!”他悲哀地看着我:“感情就像洪水一样,一旦决堤,就不可抗拒!”

我沉默了许久。“你知道了吗?”

“嗯!”他说:“虽然我不大喜欢探究人的学问,但也不是一窍不通!”他又看了苏兰格尔一眼,说:“事实上,她和你是同一类人!只是,她的躯壳非凡华丽!但她一旦找到了自己情感的归宿,就会像水蛾一样,扑向黑暗中的火焰!”最后,他总结说:“物以类聚!”

我想到了那晚她对我说得话。当时我浑身滚烫,软弱无力,躺在了她的怀里,我病得厉害,病得很不是时候,我第二次倒在她怀里,她守护着我直到我醒来,当时,她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话:“我喜欢你昏迷的样子,但下次不许叫我妈妈!”

于是,我又昏了过去。

我感到很苦恼,我知道我犯了一个错误。但圣耶沙说得不对,我不承认她与我同类,我从卑微中崛起,我看过千万的蛮迦在皮鞭下挣扎,我在屈辱中长大,我深知一个莺奴的儿子在别人眼里多么卑贱,即使我成为了沙哲,但在许多人的眼里,仍然烙着鄙视的印记,时刻在提醒我:“你是莺奴的儿子,你只是一个卑贱的杂种!”而她呢?她是什么呢?苏兰家族的骄傲,曼育未来的王后,凯比特的娇宠!

何况,我还不满十八岁,我怎么能爱上一个比我大十岁的女人呢?

爱!我怎么会想到这个字眼?我拼命地捶打着自己的脑袋!我应该把她看作我的老师!老师?天啦,我作不到!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彷徨!我开始回避她!但我低估了她的愚蠢,她根本看不出来我疏远她的意思,她似乎不顾一切,打算与我形影不离。这让我十分恼火,我听到有两个声音在心中争辩。一个说:“离开她,你根本不配和她来往,这种畸形的依恋不仅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也会给她带来灾难!”另一个说:“不要退缩,相信自己,她只有和你在一起,才不会空虚,才会感到幸福!拿出你在棋盘上那种对胜利的执着,你将所向披靡!”

最后,我拒绝了第二个声音的诱惑,我打算将所有的精力投入到天文计算中,可是,温薛斯没有给我充足的时间实现这个计划。在短短的六天后,我就看到了雅歌舒血肉模糊的尸体。

“你认为雅歌舒是个什么样的人?”圣耶沙经过很长时间的沉默后,这样问我:“你认为,他是一个智者,还是一个暴君?”

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苏兰格尔就在我身边。我承认自己很世故,很卑鄙,虽然我倾向于后者,却不敢在这个对我怀着异样感情的女人面前说出来。

圣耶沙也没有打算等待我的答案,他随即说:“他应该是一个理智的暴君!诚然,他对蛮迦和努孙残酷无情!他可以毫不皱眉地看着这些悲惨的人们在皮鞭下呻吟,在驼龙脚下惨叫!但他却笼络了几乎所有的鸿祭古古还有龙腾,在蛮迦的血泪上建立一个繁华至极的国度,更重要的是,他给出的阶级并非一层不变,他给了蛮迦与努孙以晋升之阶,甚至能够让他们达到古古和鸿祭的高度。你就是一个例证。可以说,他建立了一个井然有序,几乎从内部不可动摇的精英王朝,尽管这个王朝显得有些专制而老迈!”

“但真正能够成为古古和鸿祭的少之又少!”我忍不住反驳:“比死神山冰雪的融化还要缓慢!”

“这只是他的手段!”圣耶沙说:“而不是他的目的!他是要给蛮迦和努孙一种希望,从而平息他们被压榨的怨气!他是一个老练的君王!但这不足以让我评论他,更重要的是,他有对世界的好奇心,而没有一个过于僵化的头脑。虽然,过于沉迷于对智慧的探究,是他败亡的原因之一。也许,他做一个学者比帝王更为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