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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飞经卷六·水月镜花(38)

“老五。”晋王瞥他一眼、面露笑意,“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埋怨我没有知会你,不过此事贵在隐秘,你一向拖泥带水、有心无胆,倘若告知你,你一害怕,岂不坏了我的大事?”

周王尴尬之至,结结巴巴地道:“我,我……”不知如何回答,眼睁睁看着赵千一口气打完十个耳光,朱允炆面颊高肿,口角淌血,闭着两眼昏死过去。

“够了。”朱元璋忽地开口,“老三,你到底想要怎样?”

晋王手一挥,赵千退到一边,晋王歪着头,笑嘻嘻说道:“父皇,你不怪我吧?”

事到如今,他还说这些闲话,朱元璋气满胸膛,咳嗽两声,竭力忍住,说道:“少放屁,有话就说!”

“好。”晋王双手一拍,“真人面前不说假话!父皇,诸王之中我最年长,接替皇位理所当然,你不传位给我,偏偏交给一个黄口孺子……”他指着太孙,神情快意,“此人一介懦夫,无才无用,他当皇帝,真是天大的笑话。”

朱元璋脸色阴沉,默不作声,晋王又说:“太孙姓朱,我也姓朱,大伙儿都是你的子孙,谁当皇帝都是一样。这样吧,父皇你下一道圣旨,废了太孙,传位给我!”

朱元璋仍是不答。晋王不耐,喝道:“张万,把印玺拿来。”一个随从昂首走到龙床之前,取过印玺匣子。朱元璋眼看他拿去,无计可施,气得浑身发抖。

晋王打开匣子,拈起玉玺瞧了瞧,从袖子里取出一束黄绢,摊开一看,却是一份圣旨,字迹大开大合,笔势颇为凌厉。晋王冲朱元璋笑道:“父皇你瞧,孩儿模仿你的笔迹还过得去吧?”

朱元璋瞪着绢上字迹一言不发,晋王也不理他,自顾盖上印章,交给张万道:“你去宫外将其他人带进来。”张万接过,匆匆而去。

原来,晋王千方百计,也只带了三人入宫,如要掌控局势,人手稍嫌不足,是以假传圣旨,引入留在宫外的心腹。

遣走张万,晋王回头笑道:“父皇你也看见了,印玺在手,儿臣代拟诏书也无不可,但要让群臣服气,还须父皇金口玉牙、亲自废黜太孙。这样么?才算是名正言顺!”

“名正言顺?”朱元璋盯着晋王,咬牙冷笑,“亏你说得出口!”

“父皇见谅。”晋王假惺惺叹一口气,“儿臣这么做也是为了大明江山,你放心,我当皇帝,一定胜过那小子十倍。”

朱元璋浑身发抖,猛地逆气上冲,急剧咳嗽起来,他肺疾甚重,直咳得撕心裂肺、面皮发紫。晋王冷冷旁观,任其咳嗽,也不援手,朱微一旁看见,急得流出泪来。

咳嗽半晌,好容易止住,朱元璋喘两口粗气,涩声说道:“好,老三,我问你!你继位之后,如何待你的兄弟侄子?”

“那还用说?”晋王微微一笑,“自然好好对待、一如往昔。”

“允炆呢?”朱元璋盯着晋王,目光严厉。

“这个么?”晋王沉思一下,抬头笑道,“父皇是我,又当如何?”

朱元璋哈哈大笑,笑声中不无凄凉。笑了数声,他两眼一瞪,厉声喝道:“做你娘的千秋大梦,老子糊涂十倍,也不会把这江山交给你这个不仁不孝的混账东西!”

晋王瞧着父亲,目光闪动,忽而笑了笑,指着礼物堆道:“赵千,把那口剑取来。”

赵千走上前去,取来一口长剑,晋王接过抽出,剑身冷暗,沉如碧水。他信手一挥,悄无声息间,一张几案断成两截。

“好剑。”晋王挽剑一笑,向谷王问道,“这口剑是你送的吧?叫什么名儿?”

谷王面无血色,颤声道:“秋、秋神。”

“秋水为神,好名儿。”晋王点一点头,漫步走到一个年轻妃子前,笑嘻嘻说道,“张贵人,你好。”

那妃子俏脸发白,哆嗦道:“殿、殿下好。”晋王笑道:“我知道,父王最疼你了,对不对?”张贵人道:“那是圣上的洪恩。”

晋王看向朱元璋,笑道:“父皇,你答应我么?”

朱元璋冷冷望着他一言不发,晋王头也不回,手起剑落,扑地刺入张贵人心口。女子不及哼叫,即刻歪头死掉,人群里响起数声惊呼,其中夹杂女子的啜泣。

晋王抽出剑来,在张贵人的袍服上拭去血迹,两眼一眨不眨,笑眯眯地望着朱元璋后者神情木然,俨然无动于衷。

“不愧是父皇!”晋王由衷叹了口气,轻轻地摇了摇头,“看来这样的女子死上一千一万,也无法叫你回心转意。哎,也罢,事到如今,只好如此。”慢慢走到朱微身前,笑嘻嘻说道,“十三妹,不要责怪为兄,若要怪,就怪你是父皇最疼爱的女儿。”

第四十三章 佳人逢难

朱微俏脸发白,可是全无惧色,咬着嘴唇,冷冷盯着晋王。晋王与她目光相对,心里颇不自在:“这妮子一向温顺,怎么死到临头如此倔强?”稍一沉吟,转向朱元璋笑道,“父皇,你答应么?”

朱元璋血色尽褪,面如死灰,盯着朱微双目尽赤,简直就要沁出血来。晋王见他模样,得意冷笑,朱微也看出父亲心中犹豫,扬声说道:“父皇,您以苍生为念,不要挂念女儿,女儿不怕死,三哥忤逆不道,我宁可一死,也不成全他的野心……”

这几句话清脆贯耳,振聋发聩。晋王愣了一下,面上隐隐透出怒容。朱元璋瞧了瞧他,又看了看朱微,忽然哈哈大笑,点头说道:“好孩子,不愧是我朱元璋的女儿,大义所在,岂能屈服于淫威?”语调沉重,眼角闪动晶莹光芒。

朱微见他眼神,胸中大疼,自知性命不久,忍不住回头看去。乐之扬趴在编钟下面,一动不动,生死不知。朱微心如刀割,可也来不及多想,她抬头望去,晋王眯眼瞅着朱元璋,见他无动于衷,咬了咬牙,笑道:“好,我一个个杀来,看你忍到几时?”一抖手,剑光闪动,刺向朱微心口。

朱微将眼一闭,正要待死,忽然青光一闪,嗖地撞向晋王的长剑。晋王也曾习武,应变颇快,反手一剑,叮的一声将飞来之物切成两半,落在地上,竟是一只拳头大小的编钟。

晋王一愣,忽听刺啦啦一阵响,编钟架子从地上翻转而起,整个儿倒向冲大师。这两下甚是突兀,冲大师也始料不及,慌忙中两拳击向钟架,木架粉碎,编钟乱飞,劲力落在钟上,发出嗡嗡激响。纷乱中,一道人影横冲而出,乐之扬有如饿虎擒羊,纵身扑向晋王。

原来,乐之扬起初也中了迷药,让编钟压在地上动弹不得,听了朱元璋等人对话,心急如焚,可又无计可施。焦急中,丹田突地一跳,一股热流升起,须臾走遍全身,百脉暖热,四肢忽又有了知觉,只是酸酸软软的不甚得劲儿。他深知冲大师的本事,纵是全副本领也难胜过此人,此刻身软无力,暴起发难只会失败,当下咬牙忍耐,极力运转丹田之气,流转几个周天,酸软渐退,力气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