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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飞经(出书版)(76)

这情形从未有过,乐之扬不胜惊疑。他返回住所,取出《妙乐灵飞经》翻看,先看《灵曲》、《灵舞》两篇,并未看见类似的记载,一路看到第三篇《灵感》,忽见文中写道:

“庄子有云,世间有三籁,人吹箫管为人籁,风吹地窍为地籁,天吹万物为天籁。人籁不如地籁,地籁不如天籁。人籁有理可循,地籁有机可乘,天籁者,来而不知其来,去而不知其往,气为之弦、风为之管,水磬雷鼓、振动万物……”

乐之扬猛可想起,以往闲聊之时,席应真曾经对他讲解过《庄子》。天、地、人三籁之说,正是来自于这部道家经书。人籁指的是人类的音乐,好比《周天灵飞曲》,地籁指的是狂风激荡地穴的声音,好比风穴发出的风声,至于天籁,乃世间万物发出的种种声响,好比沙起雷行,风吹海立,天雷震动,铜山长鸣,一切洪声巨响,只要富于节奏,均可归之于天籁。

《灵感》篇里的大意是说:“灵曲真气”由音乐而生,对于声音十分敏感,练到一定地步,修炼者理应跳出《周天灵飞曲》的圈子,以体内的真气应和万物之声,从而超凡逸俗、上达天道。

乐之扬修炼《周天灵飞曲》已久,体内聚集的真气越来越厚,隐隐超越了“人籁”的境界,不但能随笛声流转,对于各种宏声巨响,也能生出微妙的感应。风穴之声属于地籁,听到间深处,就如《周天灵飞曲》一样,能够牵动乐之扬体内的真气。

乐之扬看完经书,大有所悟,第二天又去听风,起初全无动静,听了一会儿,真气忽又狂奔乱走,慌忙凝定心神,努力收束真气,谁知越是着意,真气越是混乱,逆流反冲,搅得气血翻腾。

他想起《灵感》篇上的句子,分明是让自己顺应外来声响,而不是加以抗拒。想到这儿,他放松神意,任由风声导引真气。真气随声流转,忽快忽慢,时强时弱,一会儿横冲直撞,一会儿又曲折迂回,不符合任何内功心法,但又无所不及、无所不至。

乐之扬越发着迷,以至于打拳练剑也没了滋味,每晚都守在风穴下面,盼着卯时到来。风穴之下礁石林立、窟穴蜿蜒,乐之扬藏身其间,倒也无人发觉。

又过了一月,这一晚,他一面听风,一面任由真气游走。突然间,他浑身陡震,脑子里嗡的一声,进入一个至为幽寂的境界,目不能见、耳不能闻,万物化为乌有,万籁归于沉寂。

这情形仿佛置身于古潭深渊,持续了约摸一刻多钟,乐之扬忽又如梦方醒,一股异样的知觉涌上心头。真气漫如流水,直达毛发末梢,每一根毛发都随之颤动,就像是千万只耳朵,能够听见风吹细沙、浪花拍岸,就连一丈之外有几只蚊虫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乐之扬的心子突突直跳,这种感觉他心里明白,可又说不出来。他回到邀月峰下,仍是恍恍惚惚,不知是真是幻。到了夜里,翻看《妙乐灵飞经》,看完《灵感》,又看《灵飞》,不知怎么的,以前似懂非懂的字句,忽然变得十分明白。看完了《灵感》、《灵飞》,回头再看《灵曲》、《灵舞》,当真洞若观火,均是一目了然。

《灵感》感知万物,《灵飞》驾驭万物,由感知到驾驭本是一个大大的难关,要想破解,全看修炼者的天赋,快则一念之间,慢则终生无望。乐之扬巧得机缘,从风声中妙悟神功,道法自然,隐隐然已经有了当年灵道人的风范。

他手握经书,心中大为感慨:“为了这一部《灵飞经》,死人无数,留在世间,终是祸患。如今我已读完,留在身边也是无用。”想着走出大门,来到邀月峰下,挖开山体,埋入经书,上面压了一块大石。

忙完一切,他回头望去,但见海天如一,月影沉璧,天与地混沌难分,光与影虚实莫辨。乐之扬看到这里,心有所动,突然间放声大笑。

这一笑,冲开茫茫夜色,直透无垠虚空。就在两年之前,他还是一个秦淮河边的小混混,现如今他身兼灵道人、灵鳌岛两家绝学,只要假以时日,必能与天下高手一较短长。

次日夜里,乐之扬又去听风,一边听着,一边与《灵飞经》相互印证,不觉又有了许多领悟。

正欢喜,忽听脚步声传来。乐之扬慌忙躲到一块礁石后面,屏息看去,只见一男一女从高处下来,并肩走向海滩。男子身材高大,正是云裳,女子细腰如柳,却是叶灵苏。

两人到了海边,叶灵苏忽地问道:“大师兄,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云裳沉默片刻,说道:“再过三天,就是‘鳌头论剑’,师妹你有什么打算?”

叶灵苏目视大海,出了一会儿神,轻声说:“我要参加。”

云裳看她一眼,摇头叹道:“师妹,你又是何苦?”叶灵苏望着海水一言不发。只听云裳又说:“这次鳌头论剑,我若不能夺魁,父亲一定失望。你若加入其间,我俩难免一战,那时我又如何自处?”说到这儿,云裳的声音变得不胜柔和,“灵苏,我可不想跟你交手。”

他直呼其名,温柔款款。叶灵苏呆立不动,忽地闷声说道:“你不用担心,如果你我相遇,你只管全力以赴,无论胜负我都不会怪你。”

云裳沉默一下,扬声说道:“灵苏,你一个女孩儿家,未来相夫教子才对,武功练得再高,又有什么用处?”

“女孩儿家?”叶灵苏冷哼一声,“谁说女人就要相夫教子?”

“这个……”云裳面露尴尬,“自古圣人都说,身为女子,理应三从四德,不宜争强好胜。灵苏,你百般都好,就是……唉,就是太要强了一些。”

叶灵苏盯着他,眼里闪过一丝冷笑:“大师兄,你管好自己就是了,我强与不强,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云裳涨红了脸,盯着少女大声说:“灵苏,咱们一块儿长大,你还不知我的心吗?这一次鳌头论剑之后,无论父亲答不答应,我都要娶你的。”

叶灵苏身子一颤,两眼直视前方,木呆呆的一言不发。乐之扬望着少女身影,不觉心子加快,心想云裳对叶灵苏竟有如此痴念,无怪会在燕子洞袭击自己。正在胡思乱想,忽听叶灵苏又说:“如果不是师父,而是、而是我不答应呢?”

云裳一愣,冲口而出:“为什么?”

叶灵苏默不作声,云裳的俊脸上涌出一股紫气,忽地咬牙说:“我知道是为什么。”

“什么?”叶灵苏回头看他,一脸茫然。

云裳哼了一声,咬牙道:“因为那个乐之扬!”

乐之扬大吃一惊,险些叫出声来,叶灵苏又气又急,狠狠一跺脚:“你、你胡说什么?”

云裳道:“你不喜欢他么?”叶灵苏啐了一口,说道:“我喜欢猪,喜欢狗,也不会喜欢那个撒谎精。”乐之扬听了这话,心中大石落地,暗暗松了一口气。

“可是……”云裳将信将疑,“两年前他受了罚,我亲眼见你偷了‘补云续月散’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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