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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飞经(出书版)(10)

“我听了这话,跪地立下毒誓。映真这才说道:‘这只灵道石鱼,源自宋朝初年。那时东岛还未创立,岛上始祖释印神,出身佛门,后来还俗。他一身武功兼有佛道两家之长,加上天分奇高,不到四十岁就创出了“蜇龙眠”与“无相神针”两大奇功,打遍天下,全无敌手。释印神志得意骄,在家门前立下一块石碑,上面写道:“天下第一人,世间无双道”。’”

乐之扬脱口而出:“这人好大的口气。”

“他口气虽大,但武功实在厉害,当时武林之中没人敢说一个不字。过了一年有余,释府门前来了一个道人,他对着石碑看了又看,忽地伸出手指,在一字下面添了一横,又将‘双’字轻轻抹去,改成了一个‘足’字,这么一来,就变成了‘天下第二人,世间无足道’,意思全变,大有嘲讽之意……”

“只用手么?”乐之扬倒吸一口冷气,失声叫道,“这不可能!”

赵世雄笑道:“你年纪还小,有所不知,这世上奇人异士本多,于常人而言,空手刻石,似无可能,但据我所知,当今之世,就有两三位高人可以办到。道人刻字之时,释印神并不在家,但他家里人个个识货,看见道人的手段,自知不是敌手,便问道人来历。道人自称灵道人,云游至此,在附近的‘乘黄观’借住三日,三日之内,释印神如能赶回,可来乘黄观和他一会。

“道人说完以后,扬长而去。释印神收到飞鸽传书,昼夜兼程,终于在三日之内赶到乘黄观赴约。他还没进大门,一个道童迎上来说道:‘灵道长托我带话,他说,神人无功,圣人无名,贫道不敢自诩神圣,但身为出家之人,不愿扬名立万。所以辟出一间静室,只容释先生与贫道两人证道。今日无论胜负高低,双方均是不必声张。释先生如果答应,便请入室一叙,如不然,还请掉头回去!’

“释印神听了这话,当即答应。许多江湖中人来瞧热闹,听了这话,大失所望,只好守在外面,目送释印神走入静室。本想两人交手,必然惊天动地,谁知听了半天,静室中寂无声息。足足过了半个时辰,释印神方才走出门外。他神气淡漠,不见喜怒,也不瞧上众人一眼,径直走回家中,闭门不出。在场的武人纷纷猜想两人谁胜谁负,可是谁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到了第二天,有人突然发现,释府门前的石碑变成了一堆碎石,府内人去楼空,释家上下数十口全都不知去向。从那以后,释印神绝迹武林,江湖上再也听不到他的消息,直到数十年以后,江湖中人才知道,释家离开中土,远走海外,去了东海的灵鳌岛。”

“释印神输了吗?”乐之扬忍不住问道。

“说不清!”赵世雄轻轻摇头,“只因两人有言在先,所以这一战的胜负,成了一件武林悬案。那日以后,释印神远走海外,灵道人也销声匿迹,直到百年之后,有人在王屋山的石洞里无意中发现了他的遗蜕,遗蜕旁边搁着一只石鱼,地上以指力刻下两行大字:‘囊括天地之宝,希夷微妙之道’。灵道石鱼出世以后,惹起了一阵腥风血雨,可是得到石鱼的人,从无一人能够勘破石鱼的秘密,它与‘纯阳铁盒’(按,见拙作《昆仑》)并称玄门两大秘宝。后来几经辗转,此物不知所踪,直到玄天观出了叛徒,想借此物升官发财,灵道石鱼方才再度出世……”

说到这儿,赵世雄连声喘息,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说道:“当时我听了这一席话,心中喜极欲狂。‘仙猬功’之强天下皆知,释印神之后,东岛练成此功的高手也不过一人而已。灵道人如果胜得了释印神,那么,他的武功当在‘仙猬功’之上,我若练成了他的武功,必能与东岛高手一争长短。想到这儿,我盯着映真道人一言不发。老道惨然一笑,说道:‘我知道你的念头,我活在世上,难免泄露你的秘密,赵老弟,记住你的誓言,为本观的弟子报仇!’说完奋力挣起,一头碰死在了一块巨石上面。”

乐之扬听到这儿,心中凄惨,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只听赵世雄接着说道:“我掩埋了映真的尸体,匆匆赶回王宫,一路上猜想,张士诚身为东岛弟子,当然知道灵道石鱼的来历。他让我来取石鱼,又不愿外人知道,其中的居心,无非是想练成灵道人的武功,一举摆脱东岛的辖制。而他的心腹之中,只有我与东岛无关。换在以往,我一定泄露消息,挑唆两方厮杀一场,但为了得到石鱼,我再一次隐忍不发。可是得到石鱼之后,张士诚收藏甚秘,我几次潜入他的内室,均未发现石鱼的踪迹。

“此后又过了几年,朱元璋天纵神武,陆续扫灭群雄,打败陈友谅以后,又向张士诚用兵。张士诚连战连败,不久平江被围,陷入了绝境。城破之前,他将家眷赶到齐云楼上,亲手点火,将妻妾儿女统统烧死。哼,这一套把戏,他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我,他烧死的多是女眷,两个儿子张天赐和张天意根本不在其间。张士诚不愿断了香火,找了两个替死鬼充数,烧得面目全非,暗地里却把儿子藏在民间,等到战事平息,伺机逃出平江。平江城破之后,我搜遍王宫,不见‘灵道石鱼’,心想张士诚将石鱼视为至宝,城破之际,必然交给儿子带走。于是我找到两人的藏身之所,却只见到了张天赐。后来才知道,张天意也在屋内,就藏在一边的大水缸里。可惜时间紧迫,我没有仔细搜索,只向张天赐逼问石鱼的下落。那小子抵死不说,我只好一刀一刀地剐了他,割到二十一刀的时候,他受苦不住,终于吐露了真情。我得到石鱼之后,杀了张天赐灭口……”

乐之扬听到这儿,心中不胜厌恶,重重冷哼一声。赵世雄看他一眼,淡淡说道:“我本以为这件事无人知晓,但世上无不透风的墙,石鱼的事还是传到了朱元璋的耳朵里。那时我也十分不解,如今猜想,这消息必是张天意传出去的。朱元璋要我交出石鱼,我只好连夜逃走。朱元璋满天下抓我,可他万料不到,我胆大包天,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唱戏。呵,我唱了二十年的关公,今夜之前,并无一人知道我的底细。”

说到得意之处,赵世雄呵呵直笑,笑了两声,突然一阵气紧,拼命咳嗽起来。

乐之扬问道:“张士诚呢,这一次你杀了他么?”

“没有!”赵世雄面露狞笑,脸上血肉挤成一团,看上去十分可怖,“我忍了十多年,一刀杀了他,岂不太过便宜。他当时穷途末路,想要上吊自尽,但他越是想死,我越不让他如愿,我砍断了白绫,将他生擒活捉,交到了朱元璋的手上。朱元璋折磨了他足足两天,方才下令将他绞死。可惜得很,那时我已弃官逃走,没有亲眼看到他临死前的嘴脸。”

乐之扬心想张士诚一代枭雄,死得如此窝囊,真是可悲可叹,又想他滥杀无辜,活该受此报应。想着冷冷说道:“灵道人的武功,你也没学会吧?要不然,怎么会是这副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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