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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山海经系列之二/新修出书版)(88)

陆渐藏在暗处,目眦欲裂,几欲冲出,均被丑奴儿扯住。待得孙贵去远,陆渐闷声道:“丑奴儿,你干吗拦着我?这公子哥儿真是衣冠禽兽。”丑奴儿冷冷道:“他武功很高,你又有伤,只怕对付不了。”陆渐道:“武功高就可以胡作非为么?”丑奴儿道:“不错,你的武功如果天下无敌,自然可以为所欲为。”

陆渐听得气恼,起身便走,走了一程,又道:“丑奴儿,那公子哥儿待会儿与人在燕子矶见面,会不会做什么可恶事?我们须得瞧瞧。”丑奴儿道:“燕子矶就在不远处,我识得路。”

二人沿江而行,来到燕子肌附近,潜伏一边。过不多久,只见孙贵领着三名锦衣奴前来,背负刀剑弓弩,瞧瞧四周,各自散开,隐藏在木石之后。陆渐心道:“这些人果然是来做坏事的,也不知算计的是谁?”

不一阵,一个文士模样的中年男子飘然而来,站在矶前左右顾望。忽听有人笑道:“子单兄,久等了。”陆渐转头望去,青衫公子手摇羽扇,牵着一匹骏马,笑吟吟地走了过来。陈子单见了他,松一口气笑道:“沈秀老弟,你果然守约。”沈秀笑道:“子单兄有约,小弟岂敢不来?不知子单兄有什么事?”

陈子单苦笑道:“老弟就会打趣,我来还不是为了徐海大人。不知胡总督意下如何,能否宽赦徐海大人的性命?”陆渐听得心中一震“他们说的徐海,莫非就是四大寇之一?”

一想到与谷缜洗脱冤屈大有干系,顿时竖起耳朵,仔细凝听。

沈秀笑道:“你的话我跟胡大人说了,你的银子珍宝,我也送了大人。”陈子单喜道:“胡总督怎么说?”沈秀抿了抿嘴,笑道:“胡大人说,徐海纵横半生,怎么突然想起投靠朝廷了?如今陈东、麻叶都被朝廷杀了,四大寇只剩其二。徐海若能将汪直和他的义子毛海峰献给朝廷,或能将功补过,在朝廷中混一个出身。”陆渐听得心头突突直跳,心想这徐海果然是四大寇,这陈子单也必是倭寇一流,可这沈秀是何身份,实在叫人费解。

陈子单沉默一下,作难道:“老弟,实不相瞒,汪直对徐海大人有知遇之恩。再说那老狐狸年老成精,赚他难如登天。至于徐海大人为何投靠朝廷,一是慑于胡总督的虎威、沈先生的智计;另一则,徐海大人有一个对头,久在深狱,如今逃出生天,他一出来,这海上的生意可就难做了,唯有借朝廷的威势,方能与之抗衡。”

沈秀笑道:“竟有如此人物?他叫什么?”陈子单摇头道:“这个只有徐海大人知道。“沈秀脸一沉,冷冷道:“你是徐海的谋主,怎么会不知道?”陈子单爐她道:“老弟休怒,徐海大人的事,我也不是事事皆知的。”

沈秀眼珠一转,笑道:“徐海如今在哪儿?”陈子单道:“大人就在乍浦。”沈秀笑道:“子单兄能道出令主上的驻地,足见诚意非凡。只是归降的事细节繁琐,待我禀告胡大人,再行定夺。”陈子单作揖道:“全赖沈秀老弟周旋。“沈秀笑道:“为避嫌疑,不能同行,子单兄请先走一步。”

陈子单笑道:“应当应当。”一拱手掉头便走,未走数步,沈秀忽一张手,掌心迸出一蓬白光,嗖地一下将他浑身罩住,细看却是一张蚕丝大网。陈子单大惊,欲要挣扎,丝网忽地收紧,蚕丝一根根陷入他的肉里,陈子单惨叫一声,欲咬舌头,孙贵先已抢到,吧嗒一下卸了他的下巴。

沈秀笑容不改:“子单兄,对不住。沈某笑纳了你八万两银子,也只有等子单兄下辈子再还了。但依子单兄做的孽,下辈子多半只能做猪做狗,既然做猪狗,沈某这银子自也不用还了。”说罢十分得意,哈哈大笑。

陈子单已被捆绑起来,喉间嚯嚯,两眼望着沈秀,透出无比怨毒。沈秀伸出一根食指,向前一送,陈子单身子一颤,左眼流出血来。

沈秀掏出手绢,拭去指尖血渍,笑道:“我最不爱别人瞪我,留你一只眼珠子,不是我舍不得,而是怕爹怨我下手太狠,只知威压,不知怀柔。你也知道,老人家年纪越大,嘴巴越碎,心也变得慈悲了。”

陆渐虽恨这沈秀笑里藏刀,阴阳怪气,但这陈子单假倭出身,生平作恶无算,受此活罪也是应得,当下懒得多管,任由锦衣奴仆抬起陈子单,塞入一驾马车。

沈秀将染血的手绢丢入江水,翻身跨上马匹,笑道:“孙贵,今晚我陪娘歇在庵中,你将人带回城里交给我爹。”说罢挥扇夹马,向妙化庵去了。

待矶上众人散尽,陆渐叹遒“真是恶人恶报,陈子单本是恶人,遇上沈秀这等大恶人,也算活该倒霉。“顿了顿又问,“丑奴儿,你知道乍浦是哪儿吗?”丑奴儿摇头。

陆渐皱眉道:“谷缜也到处找徐海,这个消息,得叫他知道。”丑奴儿冷哼一声,说道:“你当陈子单说的话是真的?”陆渐吃惊道:“不是么?”

丑奴儿道:“你当他白痴么?这陈子单也是个狡猾人物,只是不知为何鬼迷心窍,居然相信了这个沈秀。这姓沈的别的本事也平常,骗人的本事可是不坏。”

陆渐听得满不是滋味,悻恃道:“什么不坏?就知道骗他妈、骗尼姑。”丑奴儿道:“你别不服气,这些事你做得到么?”陆渐怒道:“我做不了,也不会去做。”

丑奴儿冷冷道:“做不了却是真的。”陆渐瞪她一眼,说道:“你这个丑奴儿,怎么老将人想得这么坏。”丑奴儿道:“你若去妓院里待上几天,你也跟我一样。这世上没几个好人,就有几个也活不长的。”

陆渐本就烦心,丑奴儿的话更如雪上加霜。他闷闷不乐,低头进了南京,来到总督府附近的监牢,果见牢前人多,有官有民,有提审犯人的,也有探望亲友的。陆渐正想打听一下,忽听有人在身后嘻嘻一笑:“老爷子,要喝酒么?“

第十四章 侯门如海

陆渐回头一瞧,身后坐了一个闲汉,竹笠遮脸,捧着一手瓜子,每磕一颗,瓜子皮就吐得老远,专落到街上行人的鞋面上,可说百发百中,惹来阵阵喝骂。

闲汉忽又嘻嘻笑道:“老爷子,喝酒啊,没听见吗?”陆渐微觉迟疑,那闲汉却又站起身来,拍手笑道,“我是鱼饵。”

陆渐双目一亮,见那闲汉先走,当即拄拐跟上。丑奴儿摸不着头脑,皱了皱眉,也只得跟上。

三人转过几条小巷,闲汉忽地扯下竹笠,哈哈大笑。丑奴儿一瞧,不觉大惊后退。陆渐也扯掉伪装,笑道:“谷缜,我们都化了妆,你又怎么瞧出来的?”

谷缜笑道:“哪有老公公的眼睛像你这么亮的?”又瞥了丑奴儿一眼,“也没有哪个老婆婆像你这么丑。易容这玩意儿,只能骗骗傻子,遇上我这双贼眼,怎么都能挑出毛病。就好比看货物,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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