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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山海经系列之二/新修出书版)(161)

陆渐与姚晴听了这一番对答,心中突突直跳。原来这二人一个是汪直,另一个却是他的义子毛海峰。陆渐猛提劲力,忽觉周身经脉空空,恍然想起自身景况,不由心中大急,额上渗出豆大的汗珠。

庙里沉默半晌,汪直忽道:“海峰,你在想什么?”毛海峰道:“不瞒父亲,我在想那些死在黄山的弟兄,他们对我爷儿俩忠心耿耿,却也死得太冤。”汪直沉默一下,冷冷道:“你我要想保命,知道咱们行踪的人越少越好。我也是不得已毒死他们,毕竟这世上,死人的嘴巴才是最牢的……”

忽听庙外传来一声长笑,有人以生硬华语道:“二位在这里?“汪直父子齐齐啊了一声,随即传来金刃破空之声,那风声呜呜作响,掠来掠去,足有三四个来回,忽听“当啷”一声,似有刀剑断裂,毛海峰发出一声长长的惨呼,凄厉无比,叫人毛骨悚然。

汪直惊道:“海峰,海峰……”却不闻有人答应,只听汪直凄声叫道,“他死了,他死了……”来人哈哈笑道:“人被砍成两截,还能不死吗?汪先生,我家主人交代我留你性命,他一会儿就到,你千万放聪明些。你也知道,将人砍成两截容易,但连成一个可就难了。”

汪直惨然道:“鹈左先生,你放我一马,金银珠宝要多少都行。”那人嘻嘻直笑,却不答话。

陆渐听到“鹤左”二字,心头微微一动,再听那人语调,猛可想起一个人来’可转念一想,又觉难以置信,心想:“他来中土做什么?又怎的和汪直认识?”沉吟间,忽觉如芒在背,这异觉在南京城郊有过一次,委实刻骨铭心。陆渐抬头一看,几乎叫出声来,只见屋梁上蹲了一个怪人,身材瘦小,穿一件黄布短衫,肌肤上生有寸许黄毛,瞪着一双碧莹莹的小眼,恶狠狠盯着自己。

姚晴见陆渐神色有异,也不觉抬头,瞧见那人,花容惨变,一则因为来人形貌怪异,二是此人如鬼如魅,来到头顶,她竟无察觉。

怪人眼珠一转,身子忽蜷,黄影闪动,凌空扑向二人。姚晴欲要闪避,奈何这人来势太疾’自己便能躲开,陆渐也难免厄,情急间呼地一掌拍出。

怪人来势迅猛,忽被掌风拂中,“吱”的一声就地滚出,抱住一根柱子,手足齐用,哧溜一下又爬回梁上,望着二人咬牙切齿,握拳挥舞。

姚晴也不料来人如此不济,忽听有人粗声粗气地道:“鼠大圣,你爬上爬下地做什么?”黄衫怪人尖声叫道:“螃蟹怪,后面有人!”那个粗莽的声音叫道:“是么?”“咔嚓”一声,尘土飞扬,神龛横着断成两截。姚晴扶着陆渐横掠而出,陡觉头顶风响,挥袖一扫,那物被袖风卷荡,飞出老远,黏在墙上,仔细一瞧,竟是一口浓痰。鼠大圣缩在房梁一隅怪笑,姚晴心中烦恶,骂道:“臭老鼠,有本事不要用这些无耻招数。”

“果然有人!”一个声音响如洪钟。姚晴回头望去,身后立着一个褐衣怪人,粗壮剽悍,相貌堂堂,唯独一双手臂极粗极长,超过两膝,垂到足背。

姚晴见他体格怪异,甚是吃惊,忽听陆渐在她耳边低声道:“当心,他们都是劫奴。”姚晴心往下沉,目光再转,地上躺了一具尸体,拦腰折断,血流满地。血泊中立着两个男子,一人约莫六旬,须发花白,料来便是汪直;另一人却是华服少年,身子瘦小,两眼死死盯着陆渐,面皮由白变红,由红变青。

“仓兵卫!”陆渐叹了一口气,“果真是你,你什么时候来的中土?”华服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做过陆渐仆人的倭国少年,鹈左仓兵卫。

仓兵卫生平最大的耻辱便是做了陆渐的仆人’近日他风头渐长,旁人均以“先生”称呼,忽听陆渐叫出名号,屈辱涌上心头,将手一挥,喝道:“将男子杀了,女子任由处置。”

螃蟹怪咧嘴一笑,左臂呼地挥出。姚晴已然布下“孽因子”,见状运起神通,谁想那藤蔓才生数寸,即化飞灰。姚晴心叫不好,深知自己神通未复,不能将“化生”运用自如,无奈之下,搀着陆渐向后纵出。

螃蟹怪左臂扫空,劈中地面,竟如巨斧大犁,穿土破石,留下老大一个凹槽。姚晴惊魂未定,忽又觉身后风起,心知定是鼠大圣从后偷袭,急忙回掌扫出。

鼠大圣身法诡异,偏又胆小如鼠,这一下志在騷扰,眼见姚晴回攻,急忙缩身退回,蹿到梁上爬来爬去,桀桀怪笑,扰人心神。螃蟹怪却仗着一双如钢似铁的怪臂,横砍竖劈,搅得满室狂风大作。姚晴不敢硬挡,步步后退,又要防备鼠大圣的偷袭,顾此失彼,大感狼狈。兜了数转,忽被逼到墙角,耳听鼠大圣尖声怪笑,前方的螃蟹怪手臂高举,重重向下劈落。

姚晴银牙一咬,放开陆渐,力贯双臂。陆渐见她硬挡,心头一急,斜刺里伸出左手,捺着螃蟹怪的手腕,轻轻一拨。这一拨看似轻描淡写,实则暗合“天劫収兵法”。螃蟹怪不由手臂偏出,砰地击穿墙壁。姚晴见他手臂陷在墙中,一时无法拔出,趁机出指,戳他“膻中”穴,孰料如中钢板,手指一阵剧痛。

姚晴忍痛缩手,螃蟹怪形若无事地拔出手来,转过身子,眼里凶光迸出。姚晴心中吃惊:“这人是铁打的不成?”转念间,抉着陆渐斜奔数步,微微喘气,忽听陆渐在耳边低声说道:“阿晴,这人我来对付,你留心汪直。”

姚晴一呆,见他神情坚毅,哪里还似病人?不觉心念电转,点头道:“千万当心。”放开陆渐,退后几步,默默运转真气,力图恢复神通。

陆渐转过身子,倚着木柱慢慢站直,眼见螃蟹怪要追姚晴,扬声叫道:“螃蟹怪,你敢不敢和我一决胜负?”

螃蟹怪应声掉头,看他片刻,哈哈大笑。陆渐道:“你笑什么?不敢跟我打么?”螃蟹怪冷冷道:“看你娇怯怯的,别说挨我一下,就是一阵风也可将你吹走了……他娘的,鼠大圣,再学老子,我扒了你的老鼠皮。”

原来他说一句,房梁上的鼠大圣便跟着学一句,可到了最后两句,忽又变做:“他娘的,螃蟹怪,再学老子,我剥了你的螃蟹壳。”这人鼠头鼠脑,却半点也不肯吃亏。

螃蟹怪暴跳如雷,他身如钢铁,臂力惊人,腾挪纵跃却非所长,鼠大圣蔵在梁上,叫他无法可施。鼠大圣得意之极,在梁上跳来跳去,笑个不停。

陆渐皱了皱眉,忽道:“原来你这人只会动嘴,不敢动手?”螃蟹怪拿鼠大圣无法,一腔怒气正好发在他身上,脸上横肉乱颤,厉声叫道:“也好,我先将你砸成肉泥,再捉住那小娘皮玩个痛快。”左臂一挥,向陆渐呼地扫来。

陆渐运用定脉之法,将散乱劫力汇聚在双手,眼见螃蟹怪扫来,双手迎上,轻飘飘地抱住那条巨臂,运转“天劫驭兵法”,一挑一送,螃蟹怪手臂顿热,不由自主向上一跳,堪堪掠过陆渐额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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