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覃举杯回应，“明颜亲王可曾见过燕云一舞？”
盛铮和唐燕云见楚覃说话，都转头看过来。
明颜笑道，“未曾见过。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赏心悦目啊赏心悦目！”楚英又喝了点酒。
明颜冷眼看看楚英，“燕云之舞岂是赏心悦目可以形容的？”
“亲王对歌舞也懂？”齐国贺兰问道。
“略懂。”明颜神态谦逊。
“不如指点一二。”
明颜嘴角噙着微笑，“我也只知一二，说不出道理。在下听闻剑术练到极致是手中有剑，心中无剑，万物皆可为剑。私以为舞蹈与剑术一样，花开叶落，万物皆可为舞。”
“万物皆可为舞？”唐燕云说道，“燕云常常追寻舞蹈包罗万象之法，但苦无进展，请问如何做到？”
明颜转头看向唐燕云，“听闻燕云喜欢流连于自然，对精深舞艺不无益处。但若过份着于行迹，美则美矣，却到不了极致。”
“何为极致？”
“极致之处不见形状，只见灵魂。”明颜缓缓说道。
此话如同醍醐灌顶，唐燕云愣在当场，久久不能做声。
第31章 雾里看花
明颜提到灵魂，唐燕云心神俱震。明颜说的，正是自己苦苦追求而难于企及的境界。从前只是心中隐约的想法，现在却被明颜轻描淡写地指明了方向。思忖良久，唐燕云缓缓起身，冲明颜一礼，“蒙颜亲王赐教，受益良多。”
“不敢不敢！”明颜起身回礼，如此一番又分别落座。
北图的曾绾开口说道，“颜亲王时才对舞蹈与武功的评价可谓深邃，想来事事若能到达极致定皆为无形，却又尽在掌握。”
“不错！这就是所谓的大道无形。”明颜说，“道，万物之道也。”
一番对歌舞的讨论引发了众人的沉思，卫翘楚更是摇头晃脑、不可自抑。
盛铮不着痕迹地为明颜递了块水果，看向明颜的眼神中又多了几分欣赏。楚覃看在眼里，笑道，“盛铮殿下，若不是你，我还请不来天下第一舞姬。”
“怎么说？”盛铮道。
楚覃有意看着明颜说，“每年春暖花开，燕云都要到东旭境内的莲花山小住。今年我大楚使者前去相请能不辱使命，恐怕还是借了盛铮殿下亲自驾临大楚的面子。”
楚覃这话一说，众人都满面会心笑容，刚才唐燕云就已经自己要求坐到盛铮身边，何况美人脸上的绯红也透露了自己的心事。
唐燕云温柔笑道，“楚覃殿下客气了，燕云与盛铮殿下确是旧识。今年得到楚国邀请，又听说殿下前来赶赴迎春大宴，燕云前来不仅能够为大楚庆贺迎春节，还能与老友叙旧，两者皆为美事，又岂能辜负楚王的好意？”一番话，既给了楚国面子，有表明了自己的心迹。话音落下，引来各国使节一阵叫好。
“呵呵，看来盛铮殿下喜事将近啊！”
“果然是天下第一舞姬，得其青睐，盛铮殿下羡煞旁人啊！”
“好啊……”
明颜自然知道这是楚覃有意挑起的话头，但唐燕云借机不卑不亢地表明心迹，众人又皆拿此事说笑，心里莫名地不太舒服。自己脸上也是笑着，可就是不自觉地就往边上挪了挪，离盛铮远了远。盛铮一边应酬众人，一边观察明颜。只见他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又尽量远离自己的座位，心中一紧，无奈大庭广众之下无法解释，只有暗暗着急。
楚覃也在看着明颜。刚才的话是自己故意挑出来的，这几日，明颜都是在盛铮的身边，今夜自打明颜出现就与盛铮有着若因若无的暧昧，光是看着心中就够窝火的了。明颜在这宏威殿上侃侃而谈，气质、风度都更加令人心仪。自己没有看错，明颜的确是不可多的的伴侣，只是亦步亦趋地跟在盛铮身边，令人看了就不爽。唐燕云与盛铮有旧并不是秘密，原来只道是坊间传闻，如今看来燕云心系盛铮确是事实，既然如此，为何不干脆揭开，让明颜也清醒清醒。
明颜安抚了下自己难以分辨的情绪，一抬眼看见楚覃，忽然想起一件事。“楚覃殿下，听闻天下第一耍也来到上都为迎春大宴献艺，怎么没看见啊？”
是啊！他明颜是借着杂耍班子的幌子逃出宫来的，自己曾经留信给楚覃，要他不要伤及无辜。说是说了，他做没做就不知道了。今夜只见歌舞，不见杂耍，不知道此刻那些可怜的人会不会是在某一处阴森恐怖的大牢里。
听了这话，楚覃深深地看了明颜一眼，小声吩咐了身后侍卫几句，笑着对明颜说，“亲王稍安勿躁，天下第一耍马上就到！”
不一会儿，只听几声锣鼓响，殿外一声长长的呼喝，叽里咕噜地滚进几个色彩斑斓的大球，待到近前忽又展开，一个个艺人长身而起。只这一亮相，就换来许多叫好。明颜没有在意他们耍的是什么把戏，只是注意看着一个个面孔，那年长的班主在里面，还有几个高来高去的小徒弟也在，就是不见毫不在意将自己往粪车那里赶的年轻人，心下一沉。那定是媛妃的人，那人出了事，媛妃也会受牵连，自己可不是害了帮助自己的人？
楚覃一直留意明颜，只见他一会儿微笑，一会儿蹙眉，神不守舍地想了一会儿，又看向自己，眼里竟然有这淡淡的请求之意，心上忽地一软，神情也柔和许多。盛铮应付了唐燕云，转头照顾明颜，却发现明颜和楚覃两人旁若无人地对视着，眼里的内容旁人难以了解，心下也是一滞。
迎春大宴从楚国关起门来的家事，逐步演变成各个国家共同的事情，是楚成王即位之后坚持每年迎春大宴邀请各国使团的接过，是很有远见的做法。在迎春大宴上，停滞不前的商谈会打破僵局，牢固的分歧可以形成共识。包括今年的宏威殿上，南诏新政使团前来，废主明颜以崭新的形象出现，各国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人与人不可摆脱的互相制约，也让楚王看到了未来天下万象的端倪。楚王坐在高台之上，默默观察着座下众人，几个回合下来，自己的儿子，东旭的盛铮和南诏的明颜，各人的心思竟然猜了个大概。
楚王正暗暗叹气，身后宦官俯身贴耳说了几句，楚王满意地连连点头。待杂耍把戏表演完，众人的叫好声还没有落，楚王便站起身来，“各位，宏威殿后的景德园内有我楚国能工巧匠特别为迎春大宴制作的烟花，请各位移步随我一同观赏。”
楚王率先离开座位，众人纷纷跟随。明颜站起身来，只听盛铮在耳边嘱咐，“出了大殿一切就要小心，切莫离开我。”明颜一点头，与盛铮携手而出，唐燕云紧跟其后，眉头微蹙，目光落在那相携的手上。
景德园坐落在宏威殿后，从正殿侧门而出，穿过两道小门，就看见被宫灯烛光照亮的精致花园。花园中一座不大的观景台，放着楚王的座位，其他人或坐或站，或在花园中浏览，这是一处相对自由闲适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