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颜记得明潮的话，也不问这是怎么回事，微笑点头，全凭孟千安排。在东旭一落脚，盛铮便派出心腹先行奔往仓板，争取与自己的人直接联系。回到房间，紧张的身体一旦放松，疲倦就席卷而来。
两人躺在床上，身体疲劳却都没有睡意。安静了良久，盛铮忽然叹气，“到了东旭地界，居然还要南诏的密探安排住处、行程，真是惭愧。”
明颜拍拍他的手，“国难当头，一招不慎战乱便起，还是谨慎些好，才有胜算。”
盛铮点头，“朝中的僵持，王嫂也快支撑不住了。这事后安朋在海面上撤起的大旗就有用了。”
“既然王弟已经接到了讯息要回国，盛迎他们就不好再逼，这么久都等了，也不差这几天？”
“不错，盛迎那个老家伙向来都是有心没胆。想让儿子上位，却不愿承担挟私的罪名。”盛铮说道，“事实上，如果王族对盛迎的支持势大，他可不必冒大不韪的风险。”
明颜微笑，“需要冒风险的是我们。你有信心？”
“有。”盛铮转过身来，搂住明颜，闭上了眼睛。
这一夜，东旭的土地并不平静。
海澜阁内，王后带着王子、公主朝盛荣的王座三跪九叩，泪流满面；出岫宫被宫人连夜打扫，修整一新，等待主人归来；都城仓板盛迎的府门大开，不时有穿着青衣小帽的朝中大员进进出出，来回捎信的马蹄声在寂静的深夜格外响亮。
唯一清净的就是仓板的街道，几十年没有过的宵禁，自从大王晏驾的消息传来便开始执行。所有摊贩、店铺都早早关张，平民也都躲在了家里，不敢出门。
与此呈强烈对比的是仓板城外，城楼上灯火通明，一队队士兵换岗频繁。城外方圆十里的土地上，驻扎着不同王族的私军。甚至大营相互接壤，好在此时军队之间摩擦甚少，大家的目的都还是观望。
第91章 花溪小镇
第二天一早，海将军安朋率领船队继续进发，桅杆上大大的“盛”字飘扬，常山的几十艘小船依旧不远不近地吊在船队后面。在所有人聚集到码头观看船队出海的同时，港口小镇上的一个不起眼的宅院开了门。
盛铮、明颜天没亮就起身，穿好普通的布衣，尽量不引人注目。高图将收藏已久的布面具也拿了出来，明颜戴在脸上，不觉想起了自己初来乍到时与霍彦、高图的长途跋涉和边境村庄的和谐生活。那时候只想吃喝不愁地度假一辈子，如今的心境已完全不同。
乔装打扮对明颜等人并不困难，但在月関、玥兼和玥水三位法师身上付诸实际，就有些操作上的难度了。三位法师身材高大，随身的三个小法师又身材矮小，不但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而且一般的衣服也不合适。脱下了法师袍子，换上普通的衣服，法师们就像韦小宝说来威胁别人的“人棍”，高高瘦瘦。
孟千不愧为功业关的武诸葛，面对突发状况，他果断的雇了两辆大车，让三位法师和小法师坐在车里，盛铮和明颜全当车夫，驾一辆车。孟千驾着另一辆，风岚带着几个侍卫打扮成家丁模样随行，风岚还不时到前头探路。
上次盛铮和明颜两人在东旭的土地上游游走走悠闲得很，现在却顾不上观赏路边美景，一门心思地疾奔都城。打尖住店也都选取人多嘈杂的地方，明颜感叹了一声“大隐隐于市”，深得孟千的推崇。
这天住进了路边小店，消息也随即传递过来。
把守仓板的风武没有公开表示站在谁的一边，但对城防却一丝不苟，精锐的禁卫军与远道而来的王族私军遥遥相望，呈对峙之势。刚开始朝中情况还不明朗，一干大臣信奉明哲保身，可时间长了，派别自成。平日里便有不满的寻找新的主子，受盛荣恩惠的则护着王后和王子，气氛日益紧张。盛迎刚把自己儿子推出来时，还藏藏掖掖、欲迎还据，现在已经公开拉帮结伙，甚至将未来朝中官职都许诺了出去。
盛铮看着一封封谍报，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直到看见最后一封，眉头一簇，“他们想得真是美！”
“怎么回事？”明颜问道。
盛铮摇摇手中的信，“盘踞在东旭四面八方、有头有脸的王族正向都城聚集，打算在这个时候行使自己的权利。盛迎有的不只是些小聪明，他想挑起王族合议。”
东旭是大陆仅存的上古遗风的国家，根据传统，国家遇有大事，大王空缺或被罢黜，便可进行王族合议。明颜听了盛铮的解释才明白，这颇似原来世界中清朝的八旗合议。开国之初，大王便授予战功卓著的几位王族领袖世袭爵位的封赏，并立下合议制度。在特殊情况下，可以超过王权。王族合议，恐怕所有王族都希望这个时候能够真正合议一次吧！
就明颜的观念来说，这是这个时代出现的良好的民主制度的倾向，可被合议的是爱人盛铮，明颜就不乐意了。
“是合议，就有不确定性。只要盛迎争取到了大部分王族的领袖，就有机会推儿子上位。”
盛铮点头，“不怕他下黑手，倒是这种光明正大、人人得见的手段，最是麻烦。”
明颜叹了口气，“看来盛迎并不是省油的灯。”
“王族……”盛铮苦笑，“东旭的王族恐怕还是对王兄不满的居多啊！” 盛荣即位以来偏好提拔平民，王族日渐式微，眼下朝中各方势力崛起，继承人尚无定论，或许需要王族合议。到时候趁机提出相关要求，将不满通通提出来，利益重新分配，也是好的。
明颜想想，“就算是合议，不过只有关键人物，不会是所有东旭王族都来搅闹吧！”
“是有几位。”盛铮微微点头，“至于这几位前辈是否支持当朝王子，可就说不准了……”
明颜深深看了盛铮一眼，心里想的话没有说出来。年幼的王子寸功未立，乳臭未干，凭什么能够征得王族的信任？盛迎推出了盛洪，盛铮扶持着王子，真正的是对手就是盛迎和盛铮。
几天来，盛铮都劳累不堪，吸收了这些情报，原本尚有意思舒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明颜看着心疼，伸手揉揉他紧蹙的眉头，“何必如此担心？军方是你的嫡系，枪杆子抓在你的手里。正面冲撞也不怕他，就算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他不玩阴的，你可以玩。”
“你是说……”
明颜一笑，“政治不是正义。纵观历史，和平也好、血腥也罢，胜者王侯败者寇，这个道理你不会不知道吧！扶持王子上位也好，你自己称王也好，赢家才有撰写历史的权利。”
盛铮看着眼前的玉人，一时有些错愕。一直都知道明颜一双眼睛看似单纯、清澈，却早已将这世间善恶看得通透，只是没想到有一天，他会说出这样直白残酷又无可辩驳的话。
“你啊！”明颜拍拍盛铮肩膀，“明天还要赶路，不如早点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