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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身侍虎(重生)(8)+番外

凝思掀帘进来,道:“姑娘,侧门处果然有人寻大公子,奴婢照您的吩咐将人打发。不想恰巧碰到大公子身边的武略…”

那位常姑娘会来找兄长,梅青晓一早料到。

“你可听他们说了什么?”

“奴婢听着,那人自称什么常家的婆子,想让大公子救救他们家姑娘。还说明日午时前大公子不去,常姑娘就要被家人卖做他人为妾。”

常家那对父子是个无底洞,沾上那样的人家没有什么好事。她既然重活一回,就不能看着兄长再掉进那个洞里。

灯影阑珊,人无眠。

晨光熹微时,淡淡的梅香从窗户飘进来。梅家的园子、各处院子都种满梅花,每年梅花吐蕊之时,香飘满府。

卯时正,她毫不意外地醒来。

对镜梳妆时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由一阵恍惚,似乎还不敢相信自己能重活一回。肤白胜雪丽质天成,还有一分冷清,如傲雪霜梅凌然众人。

这一年她十六岁,正是花红柳绿的好年纪。

叶訇比她长一岁,今年十七。四年后,她二十,他二十一。到时再过十年,她三十,他三十一。

岁月不息,从不曾为谁驻足。那个艳绝无双出征必戴面具的坚毅男子,却在岁月回望时变成青涩的少年郎。

她微不可闻地叹息着,眉间慢慢舒展。

妆扮好,先去给祖母请安。

陪祖母读经用过早饭后,去到兄长的光晔院。

梅青晔情路受阻,正拿着一本书长吁短叹强作忧愁。梅青晓没让下人通报直接进去,将他吓了一跳。

“阿瑾,你…你…”

阿瑾几时这般无礼过,他难免措手不及。

那书没来得及藏,一眼就被她看到上面的名字。

《风满楼诗集》

风满楼此人,惯喜流连风月场所。他的诗词皆与风尘女子有关,或是怜悯她们,或是惊叹她们的才情,或是与她饮酒作乐。大户人家将他的诗视为淫诗艳词极为不屑,想不到不爱读书的兄长却偷偷看他的诗集。

“阿瑾…你千万别告诉祖母和父亲母亲…我就是一时糊涂,想到自己和常姑娘今生再无缘份,略有些伤怀。这诗集中正好有一首特别应景,我就多看了两眼…”

梅老夫人规矩大重礼数,最是厌恶风满楼,梅仕礼亦是如此。在梅家,是万不能出现这样的书,更不能出现风满楼的诗集。若是被知道,梅青晔只怕少不得一顿家法。

梅青晓将诗集拿过来,淡淡问道:“哪一首?”

梅青晔擦着额头的冷汗,紧张答着:“最后一页,他写的最后一首诗。”

她翻到最后一页。

月夜惜别

月色人疾路,匆闻娇声至。问郎归何处,妾愿长相随。

花开终有期,凋零无所归。恐负明月光,独行自凄切。

“月满楼用明月光来形容这位娇客,可见此女出身不错,是好人家的姑娘。他婉拒女子,是因他自觉配不上对方。常姑娘一心想攀高枝,对你穷追不舍,怎么能与诗中的女子相提并论。”

梅青晔尴尬不已,“…差不多,常姑娘不是那样的人。”

梅青晓也不争辩,自知兄长年少情开,常姑娘是他第一个喜欢的姑娘,他定是为对方所迷,不可能看到对方痴情之下的算计。

“常姑娘是不是那样的人,我不想知道。我只知道兄长你若再和她牵扯,全家人都要跟着你受连累。我知道她约了你,你会去见她。未免瓜田李下你们被人非议,我陪你一起前去。”

梅青晔睁大眼,不敢置信。

“阿瑾…”

“我已知会过祖母,今日会同你一起出门。”

“啊?那你有没有告诉祖母…”

“你放心,我没有。”

梅青晔大大松一口气,心道幸好幸好。阿瑾去也好,他本也打算和常姑娘说清楚。有阿瑾在,有些话可能更好说出口。

常姑娘名芳菲,是一位书香女子。她长得自然不差,算得上是花容月貌。梅青晓对她似乎有些印象,那日宫破之时,倒地的妃子中似乎就有这么一张脸。

常家在常芳菲祖父手上时也是书香门第,要不是常家父子滥赌,也不至落败到卖女儿的地步。她与梅青晔约在一家小茶楼,见到梅青晓时,她泫然欲泣的模样有些微僵,那弱小无依寻求倚靠的模样瞬间生硬无比。

“梅…梅大姑娘。”

梅青晓在麓京是数得上的贵女,她当然知道。正是因为知道,她此时才会自惭形秽,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转念一想未必不是坏事,女子总容易心软。若能得梅大姑娘美言几句,说不定事情还好办一些。

遂又露出凄苦无依的样子,“求大姑娘救我!”

“常姑娘,有话慢慢说。”

常芳菲低泣着,将自己要被父兄卖给他人做妾的事情添油加醋说了一遍。末了,再三言明自己的心志,绝不与他人为妾。

梅青晔纠结着,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妹妹。

梅青晓沉吟一会儿,道:“这事我已听我兄长提过,你约我兄长见面委实不太合适。我兄长赤子丹心最见不惯不平之事,他一腔磊落却思虑不同。为免姑娘清誉有损,我便跟着前来。若我梅家能帮的,自会酌情相助,不知常姑娘想让我们为你做些什么?”

常芳菲眼神凄怨,落在梅青晔的身上。她久闻梅家大公子之名,那日她是故意摔倒在他面前的。他果然如自己想的一般单纯热血,很容易就被她迷住。

她总不能说,她想做梅家的大少夫人,将来成为梅家的主母。

“我…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大姑娘,您帮帮我…”

“我要如何帮你?你父兄执意将你卖与他人为妾,必是收了别人的银子。他们一心为财,不顾父女兄妹之情。我若横插一杠,只能出高价将你买走为奴,你可愿意?”

为奴二字,令常芳菲面色煞白。

梅青晔觉得妹妹的话太过直白犀利,很是于心不忍,“阿瑾,常姑娘怎能为奴?”

梅青晓淡淡看向自己的兄长,眼神平静得吓人。兄长为常姑娘所迷,压根看不出对方眼里的野心和市侩。

“那依兄长所言,我们买她回去做什么?”

既是买,那便如同货物,这个道理世人都懂。

“我们可以给他们家一笔银子,免得他父兄卖她…”梅青晔嚅嚅着,声音有些发虚。

“然后呢?她父兄把银子花完后,又该当如何?”

银子总会花完,花完后常家父子定会再起心卖女儿。他们梅家再是富庶,也不能去填这个无底洞。

梅青晔被问住,很是羞愧。

常芳菲暗恨,深觉屈辱,“大公子,大姑娘,我…我不想做妾,实在是没有办法,我唯有一死以保清白…”

坚贞的姑娘,总是令人心生悯惜,也更能激起热血少年的保护之欲。她深知这点,常以知礼坚忍之态示人。

梅青晔心疼不已,双手紧紧攥成拳,“常姑娘,你别做傻事。说不定侯府买你回去并不是让你做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