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嫣被她的眼神惊到,下意识退了好几步。“你…你胡说,我没有忘本,我只是看不惯…”
“你看不惯他们只会打仗,所以你以为你们赵家高人一等,可以不将忠烈之后放在眼里。我倒要问问赵大人,你们赵家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脸!”
“就是,我也要好好问问赵大人,你们赵家人这么狂妄自大,有本事嘲笑我们,有没有本事上战场。”盛琇挺着胸膛,别提有多神气。
还是福娘姐姐会说话,她以前就是吃亏在嘴笨。
盛瑛最是知礼的性子,这些年在燕家行事也极为小心谨慎。此事她却没有制止燕迟,因为燕迟说出了她一直想说的话。
三对三,真正对阵的只有燕迟和赵嫣。
“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我根本不是那样的意思。”哪怕赵嫣心里是那么想的,哪怕她平日里也是那么行事的,但真要计较起来她知道自己不能认。
“那你是什么意思?是什么样的教养能称呼一个忠烈之家为莽夫?”
“对,你说,你是什么意思?”盛琇只觉痛快,她和赵嫣从来不对付,以前赵嫣没少明里暗里的讽刺她。三姐也帮她理论过,但没有一次像这次这么痛快。
她站在燕迟身边,真正把燕迟归到自己人的行列。
赵嫣从小到大没受过什么委屈,也没被别人这般逼问过,急得都快哭了,眼眶都跟着红了起来。
在比哭这件事情上,燕迟觉得自己不能输。
赵嫣还没哭出来,她已经是泪如雨下。
“赵二姑娘,你们赵家好大的威风。明着是到我们侯府做客,看不上我这个侯府嫡女也就罢了,居然如此贬低盛家。我真是不知你到底是来做客的,还是来我们侯府需威风的,是不是要让我们燕家和盛家所有人都被你踩在脚底下,你才满意?”
燕云和燕月也品出不对来,赵嫣是她们的客人,按理来说到别人府上做客哪怕是再不喜欢,也不太可能如此行事,除非是故意上门来找茬的。
姐妹俩对视一眼,聪明地选择不趟浑水。她们不说话不帮腔,赵嫣气得狠狠瞪了她们一眼,然后哭着跑出侯府。
她们不得不跟上,远远的还能听到她们讨好赔小心的声音。
“这个赵嫣最讨厌,老是摆出一副比别人聪明清高的样子。”盛琇呸了一口。“她回去肯定要告状,那个赵大人也讨厌,明日早朝指不定要参我爹一本。”
盛琇的父亲是盛瑛的大伯,也是将军府如今的家主。
“那可怎么办?我们是不是惹祸了?”燕迟喃喃。
盛瑛眼底全是冷光,“我们没有惹祸,但我们也不怕事。”
赵家欺人太甚,此事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
傍晚的功夫,赵嫣在永昌侯府撒泼的事便传得沸沸扬扬。传言传到赵府时,她还在赵夫人面前痛斥燕迟等人。
赵夫人心疼女儿,也跟着贬低燕迟和盛家姐妹,还说等赵大人回来必定要好好说道一番。母女二人等啊等,等到的却是赵大人回家途中被陛下召去的消息。
赵大人到了御前,发现盛大将军也在,原来是盛大将军在陛下面前参了他一本。参他修家不齐教女无方。
与此同时后宫那里也得了信,赵嫱“扑咚”一声跪在宋太后面前。
“太后娘娘,嫣儿她年纪小,说话有时候没什么分寸,她真的不是故意的。臣女最是知道她的性子,她不是那等不知事的人。怕是被人激怒了,这才口不择言的。”
“你这孩子,快起来说话。”
“太后娘娘,不管怎么说嫣儿如果说了那样的话,确实是不对,让她受些教训吃些苦头也是应该的。臣女想着不过是一些内宅小事,谁知竟惊扰了您和陛下。”
赵嫱这两番话下来,着实有几分技巧,既点明了自家妹妹年纪不懂事,又道出了盛家咄咄逼人的姿态。
宋太后初闻赵嫣骂盛家是一群莽夫时还略有不悦,毕竟盛家的军功不少,眼下往深一想又觉得盛家有些小题大做。
“既然这事哀家和陛下知道了,陛下定会有一个公允的处理。”
“臣女知道陛下英明,只是心中实在是难安。因着这样的内宅小事,让您和陛下受累了。”
“何为内宅小事?”
宁凤举人未到,声先至。
赵嫱先是心中一喜,尔后又是一惊。
她怎么忘了,王爷是三军统帅,又很是看重盛家。她暗暗埋怨妹妹替自己惹事,脑子里想着如何安抚王爷。
“王爷…”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我们浴血沙场九死一生,那些战死的将士们也是你们可以妄议的!可笑的是在你们赵家人眼里,我等军中将士居然只配用莽夫二字提及!”
赵嫱大骇,全身泛冷。
这样的王爷,她没有见过。
宁凤举爱重自己的母后,每回进宫都是卸去一身的煞气,看上去淡然而又平和。宋太后还是第一次看到幼子如此动怒,也被他的样子所惊住。
“王爷,嫱儿年纪小,许是在外面听别人说过,她不知事说了去。“
“若是本王记得没错,你那妹妹应有十四了吧。你可知盛家儿郎十四都已上战场,出生入死保家卫国。若是那些战死的英烈们亡魂有知,知道自己舍身护佑的是你们这等不知感恩之人,他们九泉之下何以瞑目!”
赵嫱泛白的脸色越发白得吓人,心口像是倒灌进了满腔的凉气,又冷又难受。
王爷怎么可以这么对她?
她可是…可是王爷未来的妻子。
“王爷息怒!”
宁凤举凤目中一片霜寒,犹记那万里雪飘的时节,他们终于得胜还朝。他的双脚踩在积雪之上,身后是相互搀扶的残余旧部。
十万将士去,不到四成归。旌旗猎猎而无战马萧萧,虽打了一场胜仗,却无欢喜之声,有的只有无尽的哀泣。
边关的尸山血海历历在目,再入繁华的都京只觉恍若隔世。他姓宁,他知道自己肩上担子。他看重大乾的江山基业,他也看重他手底下的那些人。
曾几何时,这些养尊处优的人竟是忘了,没有他们这些所谓莽夫们的血染红缨,他们又哪里来的安享富贵。
莽夫二字,贬低的不仅是盛家,而是大乾所有的将士,他是三军之首,绝不能容易自己的人被人欺辱至此。
“举儿,你吓着嫱儿了。”宋太后见赵嫱花容失色的模样,心生不忍。“此事说到底只是几个姑娘家的口舌之争,嫱儿是不知情的。”
赵嫱半低着头,伤心落泪。
自她进宫以后,这还是第一次哭。说一千道一万,哪怕真是嫣儿错了,王爷不能看在他们赵家和她的面子上好言相问吗?为何一来就杀气腾腾,好似她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她越想越觉得委屈,泪水落得更厉害。
宋太后越发有些于心不忍,又不好再说什么。
宁凤举未看她一眼,气势更加森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