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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息之前传(20)+番外

于是,悄然的,大批南越河蟹出现在黑市中,销路自然不错。

这样,通过走私河蟹,赵君山又狠赚了一笔。完成了资本的原始积累,他很快就广开商铺,凭借着他优秀的头脑和毒辣的手腕,将大量财富聚集在身边。

然最另人匪夷所思的是,他并不声张自己的财富,而是安于做一个隐行富商。

山中无日月,人间几重阳,转眼又是一年春来到,那令人感到新生的希望的杜鹃仍旧在冰雪初融的山冈上微笑了,白渔川越来越多地一个人独处了,现在他常常默默观察着春天到来的脚步,总是想起去年大概这个的时候降临在在这个残冷世间的那个孩子,那个甫一出生就遭遇人间不幸的生命,他,还活着吗?——

白渔川捉紧了衣襟,呼吸间冰冷干燥的空气仿佛化为实体而刺激着他可怜的肺,攻击他脆弱的心脏,他白着脸色抖着嘴唇抖着手从怀里好容易拿出一个小小的瓷瓶,抖抖地倒出几颗小小黑色的药丸,也不及细细数就一仰头吞入口中,无力地瘫回躺椅上,慢慢地蜷缩着身体,暖意缓慢地一点点在凝聚,他的生命的力量,好容易才找回来——

自嘲地笑了笑,也不知道这破败的身体还能维持到什么时候,认真说起来的话,其实这里已经不需要自己了,一年间,赵君山已经完全康复,甚至潜心修习了关外魔教的心法,功力更上一层,现在颇有些深不可测了。

人总是自私而矛盾的动物,一方面,白渔川当然希望师弟能够早日康复,光大师门,满足他一生的报复,而另一方面,他又窃窃地希望他不要恢复得如此彻底,那么至少,他的身边总是留着自己的位置,能够照顾他,帮助他。

当发现自己的心思的时候,白渔川大吃一惊,并自责不已,他把自己关在房里哭了一夜,“我怎么能是这种人?!”他无法原谅如此龌龊的自己。

而赵君山丝毫没有体会到白渔川的思想斗争,他忙于圣教创立事宜,运筹帷幄,正是事业上升的阶段,又怎么会在意这样无关痛痒的小节。至少他现在面对白渔川是平和的,每过一个时期他就会回到宁静的山中陪白渔川住上一两天,和他聊天品茗,告诉他圣教的进展,白渔川不会给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但他绝对是个最好的倾听者。

人的一生,如果有一个人,肯认真地倾听你的声音,那么,便死而无憾。真正的济济无名,并不是不被人所知道,而是,不被人听到——

从这一点上来说,赵君山无疑是个幸运的人,而他,亦深知这一点。

赵君山回到山中茅屋的时候看到白渔川昏睡在躺椅上,还以为他在小憩,并不惊扰,只自己亲手沏了茶,坐在对面的凳子上发呆。

世事无常,他恍惚间想起几年前,也是在这个屋子里,那个秋风呜咽草癫狂的夜晚,那一夜这个沉睡的男人所经历的撕心裂肺的痛楚——为了自己。

那个孩子,他们的第一个儿子,亲手被抛弃的孩子不知是否仍在人世——多半是不在了吧,前次出山,他顺路去当年弃婴的地方探察,想着如果寻回那个心口有弯月的孩子,师兄一定会很开心。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是赵君山还是觉得不安。然,当年那个山脚下的自然村早已荡然无存,打听之下才知道,两年前一场大水,山洪暴发混着泥石流,将这里的一切都冲刷殆尽!

有什么办法!尽人事,听天命,过去的就过去了,这便是诸人的命!

当然这一切赵君山都没有说与白渔川听,他听了又是一场无妄的伤心。

嘴里的茶越发苦涩起来,这是他从都江晏带回来的香茗,不贵,但是合适的人冲泡出来自有一番弥香,白渔川便是合适人,赵君山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得其味。

凝神细看眼前人,只见他睡梦中眉头尤锁着一抹轻愁,从前就不胖胖的身体现在越发地瘦骨伶仃起来,白渔川从小就戴在手上一个有伸缩机关的银镯,据说是他娘的遗物,在他成年后就一直放成最大的尺寸戴着,从前床笫间赵君山曾比过那镯子的大小,只能撸到小臂上放,便卡住了;如今,从他举手投足见所见那可怜的手腕,只怕那镯子能一直撸到腋下罢——即便如此,赵君山仍旧觉得白师兄不难看,不,应该说,更加好看了。

为什么他从前没仔细想过?他应该知道自己的性子,不入他眼的人他是不会与之纠缠的,可是他把白渔川留在身边那么久,那么久,他从前虽然不拿他当个值钱东西,但是确实把他当做自己的东西,这难道算做敝帚自珍?

不,白渔川不是敝帚,而是——

人淡如菊……

赵君山此刻多么想走过去,揽他入怀,想要怎样便怎么样——然,他生生控制住了这强烈的欲望,只因他清楚:自己已经丧失了再次拥抱他的权利,在如此伤害他之后。

没有男人喜欢被另一个男人糟践,白渔川也不喜欢,他在那种时候总是很凄惨的样子,他一定是恨自己这样对待他。

就让他们之间恢复到纯洁的男男关系上吧,如果天长地久的代价是维持现状,那么赵君山觉得老天已经很善待自己了。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横亘在他们之间,不是千山万水,不是千年万载,而是——纵有千言万语却,无法言明……

赵君山恨自己的意志力居然没有想象中那么完美,他仍旧忍不住走到白渔川身旁,俯下身去,鼻子闻到的是淡淡而熟悉的草药味,眼里看到的是眼部淡青的阴影和眼尾轻描淡写的细纹,赵君山一怔,他与自己同年,只不过大了几个月,何时变得憔悴如斯?这些纹路恐怕全部是自己种下的吧——

在赵君山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情况下,他抬起手轻拂着那被岁月和苦难摧损的容颜,他那好容易培养起的良知也只有在此刻激发。

然,许是睡够了,白渔川选择在这时睁开眼睛,入目的却是赵君山融合了担心愧疚和莫名情绪的表情,四目相对,两两相忘,一时无语。

赵君山猛然惊觉自己现在的姿态暧昧,失礼于人,便急忙退去,道:“师兄你醒了,我方才见你——”

白渔川不知从哪来的勇气,或许是他人生中从未出现的希望摆在面前他无法抗拒那诱惑吧,道:“师弟——你——”

赵君山一边说一边向外走道:“师兄你且休息,我去叫人进来伺候。”

白渔川对着那仓皇离去的身影道:“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个什么?”

赵君山闻言顿住步伐,他缓缓闭上眼。

再睁开时,那里已换上了一派清明,他回头郑重道:“白师兄永远是我的——师兄。我从前年少无知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情,然,蒙师兄以德报怨,舍身相救,大恩大德,形同再造,大恩不言谢,弟尽余生之力,衔草结环报答你。师兄放心,我不会再——再对你无理,不会再动你一根汗毛,我会尊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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