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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云劫(出书版)(2)+番外

海盗们爆发出一阵欢呼,伴著肆无忌惮的轰笑。

「头儿,抓了这小子,向云悠扬要五万银子来赎。」

「不,乾脆带到海外卖作奴隶,要他云家好看!」

「剥光了吊在船杆上,沿著东海示众,替头儿出气。」

云若无头重脚轻,无数的讥讽却一点不漏全听入耳中,无论几只手向下死摁他的头,始终昂首不屈,骂道:「无耻!」

声音不高,顿时全场寂静。

燕白羽一声冷笑,喝道:「给我吊起来!」

老舵嚷道:「头儿……」

接触到燕白羽迸射著仇恨的目光,老舵一哆嗦,不敢作声,吩咐手下拿缆绳来。

一丝微笑在云若无脸上掠过。

「燕白羽,你不会得逞的……」

突然,云若无猛地一挣,竟从三个人的手中挣脱出来,拼著最後一点力气,和身一跃,居然跃过了船舷,直向大海坠去。

燕白羽一惊,飞身扑上去抓住了他的衣襟,却只听「嗤」的一声,衣襟撕裂成两半。

轻捷的人影在空中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扑通……」水花在碧蓝的海面上盛开。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云若无重病在身,这样跳下去,无疑是自寻死路!

一股血直冲上头脑,燕白羽想也没想,纵身便追著跳下,五指如钩,直抓向那消失的身影。

老舵一声大喝,拎起甲板上的一大圈缆绳向海中掷去。燕白羽顺势抄住,人已没入大海。

凭著海中视物的本领,燕白羽发现了那正在向深海处沉去的人,用力一蹬水,伸臂一捞,感觉手中有物,便奋力一抖绳,霎时一股巨力将他们拽上了海面。

手臂一圈,那瘦削的身体便跌入怀中,双眸紧闭,早已失去了知觉。

这一刻惊心动魄,假如稍慢一步,落水的人就会永葬大海。

想不到云若无性子如此刚烈!

贴得近了,才看清他的面容,剑眉如墨染,鼻梁挺直,毫无血色的嘴唇圆润小巧,眉角眼梢却深锁忧郁,无限寂寞,道道水流自苍白的脸上流下,没有丝毫生气。

燕白羽心中一悸,不知为什麽,一种异样的感觉浮上了心头。

「他得了严重的肺炎,如果不及时医治,恐怕就没命了。」

老舵两手一摊,一脸的无可奈何,「听说云若无原是小妾所生,云悠扬极瞧不上他,对他也不好。幸而他自己争气,学成一身武功不说,还行侠仗义,可惜就这样死了……」

床上的人原本俊秀英挺的脸,浮现出一层蜡黄色,高烧使他不停地发抖,呼吸极不稳定,忽慢忽快,大量涌出的汗水浸透了衣服。

燕白羽默然凝视,听了老舵的话,不知怎的,心中一抽,一种难言的感觉如电一般击穿了心口。

半晌,燕白羽断然道:「命令大船寻找最近的港口停靠!」

老舵大吃一惊,「云悠扬在官府发下海捕文书到处抓你,头儿你还要顶风上岸?太危险了。」

「船上没医没药,一拖下去,人很快就不行了。」燕白羽顿了顿,莫名其妙地加了一句,「他死了,就没本钱威胁云悠扬了。」

老舵不解,好生奇怪,燕白羽竟有点不自然,藉著端药的理由走开了。

看看昏迷的云若无,再看看燕白羽的背影,老舵恍然,嘿嘿暗笑,头儿,这回你可有得受了。

※※※

云若无强行睁开酸痛的眼皮,半天,藉著昏暗的灯光,才看清自己躺在一间简陋的房间里,浓烈的药味呛得他呼吸不顺。

「哎,醒了啊?」一颗乱蓬蓬的大头凑了过来,「鬼门关转了一遭还能回来,不容易啊。」

「你……你是大夫?」这满身的药味,一闻就知道了。

那大夫五十来岁的年纪,塌鼻阔口,皱纹满面,挤眉弄眼的神情甚是滑稽,笑嘻嘻道:「不错,你小子运气真好,要是迟送来一刻钟,就去见阎王了。多亏你哥哥,拼命背你冲来,又三天三夜不合眼地照顾你,真叫人感动。」

「我哥哥?」

云若无一呆,记忆中,云悠扬非常厌恶他,从来不理不睬。只是因为自己的母亲是父亲的妾室,当年深得父亲宠爱,云悠扬的母亲因此与父亲反目成仇。

谁知生母因难产过世,父亲也悲伤过度随之而去,自己在云悠扬母子的眼皮底下生活,其艰难可想而知。不打不骂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哪里还敢指望哥哥关心?这些年,云悠扬和自己说过的话屈指可数,除了命令,再无他言。

明明自己跳了海,云悠扬又怎麽会救他到这里?

大夫见他发愣,指著旁边的竹榻笑道:「呐,那不是你哥哥吗?看你转危为安,累极了,睡得跟死猪似的。」

疑惑的目光看去,顿时大骇,那人居然是燕白羽!

「这是哪里?」云若无一把揪住了大夫。

「泉州。」

「是不是这里也在通缉一个叫燕白羽的海盗?」

大夫咧开大嘴笑了,「你也知道向官府报告燕白羽的行踪,可拿五万两银子啊,不过你哥哥给了我一大笔钱,你不用担心。」

云若无脑中乱哄哄的,只剩下一个念头,他不是要杀自己吗?为什麽他要冒生命危险带自己来求医?心情一乱,肺中奇痒,立时剧咳不止。

咳声惊醒了熟睡中的燕白羽,跳起来一个箭步冲到桌边,端了药便回身扶起云若无,左掌将内力输送过来,右手中的药碗便递到了他嘴边,「快喝!」

真气镇压住了紊乱的气息,灌入嘴内的药苦得要命,残馀的药汁沿著唇边溢出,燕白羽顺手便拭了去,动作自然之极。

两人一怔,待醒悟过来,神色皆十分尴尬。

此时沉默也不是,疾言厉色以仇人视之也不是,云若无实在想不通,燕白羽为何突然态度大变,对自己要这般看顾?

燕白羽只是一瞬间不自然,随即恢复了正常,大声道:「才好一点,你就想死啊?给我好好休息!」没头没脑将云若无摁入布被中,大步走出。

大夫又凑上前,「你哥哥嘴巴凶了点,心里可是挺疼你的,我猜他一定给你买好吃的去了,要不要打赌?」

云若无冷然道:「他才不是我哥哥。」

大夫意味深长地笑了,他一眼看出这两人不是亲兄弟,只是这个弟弟脸硬心软,那个哥哥外冷内热,碰在一起可有趣了。

果然,不多久,燕白羽买了热腾腾的豆浆、红枣银耳粥、酥饼和炊饼回来,面无表情地放在桌上,自己只拿了炊饼,坐在旁边就著豆浆吃起来。

云若无本不想吃,可是饿得厉害,现在最要紧的是养好病,也不必赌那一口气,端过粥碗便喝,甜香可口,甚为美味,不觉全喝光了。

大夫探头一看,「喂,你自己吃这粗饼,好东西全让你弟弟吃,不用这麽亏待自己吧?」

燕白羽冷冷道:「你收了银子,治好病就成,不必罗嗦!」

大夫吐了吐舌头,「那就不打扰你们兄弟友爱啦。」趁燕白羽尚未发作,人已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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