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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渡长河挽轻舟(82)

这一番兔起鹘落迅捷异常,不过眨眼之间,那女子已然跌落楼下。祝寒彻不退反进,疾冲入人群之间,右手执笛,左掌挥出,“砰”地一声,又将一名男子推出窗外。那男子只看见眼前白影闪动,如魔似幻,还未等有所举动,肩头剧痛已然中招,未及呼痛竟头下脚上直飞出楼去。

祝寒彻举手之间连败二人,众人惊骇失色,齐齐后退两步。祝寒彻不理会那群人恐惧惊愕愤怒交加的目光,眼神斜睨,对楚绍云轻轻一颌首:“两个。”颇有挑衅之意。

解挽舟见他功夫甚高,心头发热,低声道:“大师兄,你可别输给他。”楚绍云一点头,挺剑刺上,不过两招,又将一人刺伤,依样画葫芦掷出楼去。两人都是极快的身法,功夫尽展开来,只见楼上一白一青两团影子在众人间穿梭来去,直如梦幻一般。只听得“哎呦”“啊——”惨呼声不绝于耳,两人你掷一个我扔一个,一替一换好不热闹。众人满头大汗惊惧莫名,无论如何砍、打、斩、劈,竟连两人的衣角都没有碰到。有人见形势不妙,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眼见楼上人越来越少,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剩下祝寒彻主仆三人和楚、解二人。祝、楚二人对视一眼,面上毫无表情,但心中均感佩服。解挽舟哈哈大笑,道:“好功夫!”祝寒彻轻暼他一眼,道:“解二少爷在金沙岛上两年多,别的没学会,狐假虎威倒学了个十足十。”

解挽舟听他出言讥讽,脸上一热,又听他直呼金沙岛之名,又是一惊。要知这岛上种种秘闻,他从未与单家说过,不知这祝寒彻何以知道,刚要开口询问,忽听楼板咚咚作响,楼下店小二哭丧着道:“客官你可别上去了,上面打仗呢。”

只听有一人道:“无,无妨,你,你别担心,坏了什么,我,我陪你就是了。”说话之人口齿不甚伶俐,声音却甚是敦厚温和。

解挽舟浑身一震,一张脸涨得通红,再顾不得别的,几步冲到楼梯前,大声叫道:“大哥!我是挽舟啊!”

楚绍云目光一闪,没有做声。祝寒彻动动唇,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嘲弄地撇撇嘴。只听得那人惊讶地叫道:“弟,弟弟,是你么?”一人箭步冲上,和解挽舟紧紧抱在一起。

解挽舟阔别两年,终见亲人,心中激潮澎湃悲喜交加,忍不住流下泪来。两人相拥一处,久久不愿分开。楚绍云第一次见这等亲人久别重逢的场面,眉头微蹙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一旁祝寒彻面色一冷,重重地咳了一声。

那人一偏头,看见祝寒彻,诧异地道:“咦,你怎么先,先来了,我还找,找你呢。”祝寒彻一挑眉,道:“兄弟相见是正经事,找不找得到我,又有什么相干。”那人搔搔脑袋,憨憨一笑。解挽舟听他出言讥讽,心中不喜,不愿理睬,拉过哥哥道:“这位是大师兄楚绍云。哥,要没有他,弟弟真回不来啦。”

那人忙拱手道:“在下解挽风,足下大恩,解家上下没齿难忘。”他感激楚绍云对弟弟出手相救,语气极为诚挚。楚绍云眉头皱得更甚,心道:我对挽舟好是我的事,用你谢什么。总算看在解挽舟的面子上,微微点点头。

解挽风秉性淳厚,脾气极好,见状也不以为忤,对解挽舟道:“弟弟,这,这是祝寒彻,你,你们见过啦。”

解挽舟只好一拱手,祝寒彻冷笑道:“你怎么不告诉他,我是魔教中人?”解挽舟吃了一惊,瞪大眼睛看向解挽风。魔教赫赫闻名,和白道正义人士势不两立,彼此争斗近百年,仇深似海难以尽述,哥哥怎么会和这种人交朋友?正疑虑间,祝寒彻手中横笛一摆,面上似笑非笑,道:“那你怎么不告诉他,我是你什么人?”

解挽舟听他话中别有深意,不由自主望向解挽风,却见哥哥陡然间面红耳赤,神色忸怩,呐呐不能成言,似乎极为尴尬,眉目间却隐约有一丝甜蜜。解挽舟啊呦一声暗道不好,这种神情似成相识,绝非寻常,急忙将兄长拉到一旁,低声道:“哥,你和他……”

解挽风有些难为情,但又不愿违心否认,便道:“我俩好,好,好得很。”解挽舟瞪大眼睛叫道:“那怎么成!青城柳姊姊怎么办?二哥你可不能背信弃义啊!”

解挽风低头道:“那,那是娘给定下的,我,我可不,不喜欢她。”解挽舟正色道:“二哥,咱们江湖中人于信诺二字看得极为重要,你与柳姊姊有婚约在先,岂可弃她不顾?到时追究起来,咱家如何向青城派交代?娘绝不会容你这般不守信义。”

解挽风虽比弟弟大了五六岁,但从小木讷愚钝,秉性纯良,脾气又好,解挽舟却极有主意,聪慧过人,因此在解家,倒是哥哥听弟弟的多些。解挽风听他竭力反对,有些着急,道:“不,不,不是那样……”他笨嘴拙舌口齿不便,急得耳朵都红了,说不出一句整话来。

他们二人站到角落里说话,并未刻意压低声音,大家都是内力极强之人,有什么听不见的?祝寒彻听解挽风被弟弟责难,重重将茶盏敦在桌上,冷哼道:“真是奇怪,挽风和我交好,你管什么?”说话间瞥一眼楚绍云,“只顾自己风流快活,却对别人指手画脚,解二少好强硬的手段。”

他几次三番出言嘲弄,解挽舟早已心中忿怒,也不顾哥哥阻挡,高声道:“魔教匪类作恶多端,人人得而诛之,一定是你这妖人笑里藏刀口蜜腹剑,妄图使哥哥身败名裂,真是包藏祸心。”

他们二人之间确是祝寒彻引诱解挽风,解挽舟无意之中点出真相,令祝寒彻听得刺心,双目冷冷地射出寒光来,握着墨玉笛的手微微收紧。楚绍云站在桌旁不声不响,感到祝寒彻身上杀气袭来,慢慢握住长剑。

解挽风感到身边气氛微妙变化,慌忙强上一步道:“弟弟,不怪寒彻,是我喜欢他!”情急之下仓促开口,居然说得斩钉截铁,毫无凝滞。解挽舟一脸惊愕,祝寒彻喜不自胜,忍不住微微一笑,当真如冰雪消融、梅花初绽,登时映花了解挽风的眼。

解挽舟见哥哥凝视祝寒彻,目光发痴,他知道哥哥是个死心眼,一旦认定什么轻易不会改变,这件事急不得,当下眼珠一转,道:“哥,我一早没吃东西,现下可饿坏啦,咱们边吃边聊好不好?”

解挽风回过神来,忙道:“正是正是。”轻轻抚摸弟弟的头发,脸上满是怜惜,“流落在外,一定吃了不少苦头。”转身吩咐店小二上酒上菜。

解挽舟拉着哥哥的手道:“昨晚我们被单林森那个老糊涂撵出来啦,一夜都未得休息,还是先找个房间睡一觉吧。”

解挽风没口子地答应。祝寒彻冷下脸,嗤笑一声,两个小童子见机甚快,道:“公子,小的这就去安排。”

四人在城中找了一家大客栈,两个童子忙前忙后,将房中原有被褥巾栉杯盏等物,一律弃之不用,全部焕然一新。又燃上焚香,净水擦地,祝寒彻这才施施然踱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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