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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渡长河挽轻舟(37)

霍海生看他一眼,淡淡地道:“这有什么不明白的?”

严察涎着脸赔笑道:“还望霍师兄明示。”

霍海生慢慢地道:“师父将船烧掉,就表明他不会再离开这个金沙岛,也就是说,再不会有新来者了。这些弟子,谁能活下来,谁就是新的‘血玉盈杀手。”他冷酷地一笑,“最后那一天,就快要来了。”

严察见他双目闪烁着残忍兴奋的光芒,心底一寒,呐呐地道:“还望霍师兄多多关照。”

“关照?”霍海生嗤之以鼻,“谁能关照得了谁?大家各凭本事吧。”说罢一摆手,转身便走。一直缩在他身后,毫不起眼的金过庭,连忙跟了上去。

严察咬着牙盯住霍海生的背影,心中恨恨地道:别太得意忘形了。霍师兄,最后那天谁能活下来,还不一定!

此时,楚绍云和解挽舟,正是在岛上的密林之中。解挽舟伏在草丛里,全神贯注目不转睛地盯住前面不远处的楚绍云,后者正守在一株参天大树下的小小洞穴旁,凝神静气一动不动,仿佛与身边草丛连为一体。

过不多时,那个洞穴忽然冒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短耳尖嘴,探头探脑,不一会就缩了回去。楚、解二人屏住呼吸,不敢稍动。过得片刻,那个小脑袋又冒了出来,张望一阵缩回去。如是三番四次,那个小东西似乎确定外面没有任何危险,探出大半个细长的身子,然后一跃而起,落到地上,现出乳白色的绒毛,小小的尖利的脚爪,竟是一只雪貂。

那雪貂向前走了几步,离了洞穴口,楚绍云突然出手。哪知那雪貂居然耳目极灵,身边稍有异动已然警觉,闪电一般窜了出去。楚绍云站在洞穴口,堵住它的去路,衣袖拂动。那雪貂伶俐非常,楚绍云连抓连逼,好几次几乎摸到小家伙身上光滑的皮毛,却被他身子一扭,躲了开去。

解挽舟在一旁看得心急,握紧拳头,恨不能上前帮衬才好。

正当此时,忽见树下洞穴口一个白影迅如闪电,直扑楚绍云后颈。解挽舟失声叫道:“师兄!”飞身跃出,出手格挡,只觉前臂一阵刺痛,已被咬中。

楚绍云急忙回身,见解挽舟受伤,也顾不得捉雪貂了,扶着解挽舟坐下,道:“怎样?”那两只雪貂受惊不小,“倏”地钻到洞中,再不敢出来。

解挽舟伸出手臂,见上面黑紫一片,半条手臂又木又麻,似乎不是自己的了,不由自主吸口凉气,道:“这个小东西毒性真强。”

楚绍云紧紧握住他的手腕,用刀子在伤口上划了个十字,一连吸出几大口毒血,又拿出药来仔细涂抹,用干净的白布包扎好了,这才松口气,沉声道:“你出来时应允我什么?全忘了么?”

解挽舟这才记起,赧然一笑。

楚绍云在那件悬崖上的木屋中,找到一个蓝色的小包裹,里面是一本残破不堪的旧书,还有一些碎纸片,翻了两页才发觉似乎是本医书。楚绍云一向喜爱研习医药,当下带回房中,慢慢拼凑。

解挽舟和井氏兄弟比试之后,除了练功整日无所事事,穷极无聊也来帮他,两人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拼凑好。再仔细研读一遍,居然发现上面赫然登载着“天赐守阳丸”解药的配方和炼制方式。这一下又惊又喜,不管是真是假,总得试一试。这药方极为繁琐,很多药材江雪涯并未带到岛上来。二人皆知此时事关重大,若是透露一星半点,定是杀身之祸,只能借给江雪涯寻求香料草药之机在密林或山崖处寻找。又要利用借口名正言顺地来寻,又要防止被人跟踪发觉,足足找了近一年,才寻得十几味。岛上药材毕竟有限,费尽心力只能如此,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谁知这年冬天,居然无意中在密林深处见到了碧眼雪貂。这个小东西的鲜血,就是解药的药引,但要得到又何其难。二人虽满心渴望,也清楚不过是痴心妄想,几次偷偷商量,结果也只剩慨叹而已,却不料岛上真有这种东西。这一下喜出望外,连忙结伴前来捕捉。

碧眼雪貂毒性极大,多疑狡猾,身小却凶猛,而且速度极快,转眼便会逃得无影无踪,要活捉一只极为困难。楚绍云不知雪貂毒性到底如何,只好先吃了自制的解毒药,又随身携带几种,仍不放心,本想自己前来,解挽舟哪里肯让,一定要跟着。于是二人约法三章,绝对不许解挽舟出手。哪知情势危急之下,早把约定抛诸脑后,飞身相挡。

解挽舟笑道:“我一看它扑向你,就什么都忘啦。是我太莽撞,大师兄你生气了吗?”

楚绍云一边低头给他包扎伤口,一边道:“没有。”顿了顿又道,“怎么会。”解挽舟叹口气,道:“只可惜雪貂没捉住。”

楚绍云道:“这一次没捉住,下次捉也是一样。不过你手臂上的伤得先养好,雪貂毒性太强,说不定吃了解毒药还有残余,得运功逼毒才行。”说完,起身向密林外走去。

解挽舟跟在他身后走了一阵,闷闷地道:“后出来的那只雪貂,比第一只大。”

楚绍云没出声,自顾自向前走,只听身后解挽舟又道:“大师兄,你说大的那只会不会是雌的,出来救孩子?”

楚绍云停住脚步,回头看少年温润的面孔映在月色里,带着一点柔软的哀伤。解挽舟轻声道:“那只雪貂咬了我一口,也是迫不得已。楚师兄,咱们取了它的血,就把它放了吧。”

楚绍云知道解挽舟又想起了自己的母亲,而他自幼就失却双亲——从来就没有,和拥有了又失去,滋味一定不一样。楚绍云本来就不擅言谈,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种哀伤,他只是伸出手,紧紧握住解挽舟的,然后淡淡地道:“走吧。”

两人出了密林,刚转过山坳,便看见无边的黑夜中,突然窜起的火光。解挽舟惊讶地道:“那是什么?”

楚绍云向前两步,望着那一片冲天的火海,看了一阵,慢慢地道:“是大船。”

“江雪涯把船烧了?!”解挽舟瞪大眼睛。

楚绍云缓缓吐出口气,转过头来:“这座岛已经变成了石屋中那个铁笼子,我们都被关在里面,只能有一个人活着走出去。”他直视解挽舟的眼睛,“你记住了,从现在开始,岛上所有人都是你的敌人。”顿了顿,又道,“包括我在内。”

解挽舟脸上惊讶的神色渐渐消失,苦笑一下:“那我还能相信谁?”

“相信你自己。”楚绍云伸出手掌,在解挽舟的心口处按了按,还未等少年感受到那一点掌心的温暖,便已收回,转身向山下走去。

解挽舟咬咬唇,紧紧跟在他身后。

第26章 风露凛高寒

江雪涯既然烧了大船,定会引得众弟子前去观瞧,他也必会发觉少了两人。想到此节,楚绍云便让解挽舟和他一起先去血筑找师父解释。

天边已透出曙光,屋子里残香已尽,只留下余味,却足以令人熏熏如醉。江雪涯尚未起身,听到侍从禀报,也只是掀开幔帐,拥着衿被歪在床头,恹恹地半阖着眼睛,看着二人躬身施礼。楚绍云道:“师父,我和挽舟去林中找草药,路上耽搁了,回来晚些,还望师父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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