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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渡长河挽轻舟(108)

顾九城目光闪了闪,冷笑道:“报仇?怎么报?杀手血印又没有逼迫你,是你自己把正州送到他手上,不是你出卖他,他怎么会死?”

这件事顾边心中有愧,他每次都想在这个长子面前摆摆父亲的架子,可又每次都以失败告终。此番有求于人,更不销说。他深知此子秉性,知道威胁恐吓均无用,只好软下语气道:“九城,我一直以为你弟弟为人机警,武功又高,一定可以打败其他门派子弟,拔得头筹,谁料……谁料……我看里面一定事有蹊跷,说不定是那个活下来的解挽舟耍些阴谋诡计,才弄得正州惨死。你和正州自幼感情就好,不弄个清楚明白,你甘心吗?”

顾九城听着父亲言辞恳切,语重心长,只是暗中冷笑,施施然坐到桌旁。奴婢将佳肴摆在桌上,杯中斟满美酒。顾九城吃了几口菜,又喝了一杯酒,竟将旁边站着的父亲视若无物。好半晌方慢悠悠地道:“废话也不必再说,我可以去找那个杀手血印看看,五年前那场大战,我有事没去成,早想和他一会。既然他没死,这个机会不可错过。”

顾边喜上眉梢,连声道:“好好,有志气。”

顾九城挑眉暼了他一眼,笑道:“你先别高兴,我有个条件。”

“你说你说。”

顾九城修长的手指轻轻扣了扣桌面,曼声道:“童叟无欺,黄金五千两。”

顾边又惊又气,道:“我哪有这么多钱?你这不是狮子大开口么?我是你爹!”

顾九城微微一笑,道:“你也是顾正州的爹。正州一条命,顾家刀法秘笈,再加上你如今的身份地位,难道不值五千两金子?”

顾边低头迟疑。顾九城长笑一声,道:“罢了罢了,买卖做不成,你等着身败名裂吧!”

顾边一咬牙,道:“行,就这么办。”

顾九城道:“三日后先付一半定金,事成之后用另一半换秘笈,亲兄弟明算账,亲父子也是一样。”

待顾边走后,那个紫衣少年轻轻走过来,跪在顾九城身前,为他着袜穿靴。顾九城缓缓摸着他的发顶,温言道:“怎么,我的醉墨不开心么?”

紫衣少年抬起头,恳切地望着顾九城,道:“主人,请带醉墨一起去吧,让我服侍您。”

顾九城摇摇头,一改方才的懒散嘲弄,脸色沉静下来:“杀手血印是个狠角色,不太容易对付,我自己也只能随机应变。”忽然一笑,凑到醉墨耳边低低地道,“是怕我走了,太寂寞吧。”

醉墨脸上一红,刚要说话,却被顾九城伸臂揽在怀里,双手伸入衣中连番挑弄,顿时心跳耳热,软下身子,似推拒又似迎合:“主人……别……啊……”

顾九城三两下褪去醉墨的衣衫,纵身压了上去:“这几天咱们好好玩玩。”

顾边东拼西凑,总算在三日之内,凑足了银钱,命人送到顾九城手中。顾九城浑不在意,看也没看一眼,便令醉墨收了下去。又令人备下豪华的马车,香茗美酒,两个少年两个女子随身服侍,醉墨陪同,一路迤逦向苏州而行。

刚入苏州境界,便见途中江湖人士渐渐多了起来,或骑马或步行或坐车,相互问询之下,居然都是前往解家庄找解挽舟。有的说是追查杀手血印的下落,为亲人报仇;有的说是本门秘笈为杀手血印偷走,须得索要回来;有的说这次定要将杀手血印斩于剑下,为武林除害云云。

顾九城知道这些人中十有八九和自己父亲一样,曾经在“迫不得已”之下送予秘笈,出卖亲子兄弟,听到那些冠冕堂皇的借口,肚中暗自好笑。至于那些妄图借此机会扬名立万的少年侠客,顾九城更是嗤之以鼻。他不愿和这些人多做交往,乐得坐在车中逍遥快活。醉墨知道自家主人的脾气,便出面和众人周旋。他性格温顺又会说话,眉清目秀斯文有礼,不过半日便和这些江湖侠客混了个半熟。大家目的地一致,索性一同前往,结伴而行。

眼见到了苏州城,有人提议先去吃顿酒饭,反正解家庄就在眼前,午后再赶路也是一样,众人纷纷应和。二十来个江湖人士一拥而入,直奔苏州城最大的酒楼,坐在楼上喝酒吃肉,大笑大叫。顾九城坐在最里面,点了几样小菜,慢慢细品。

菜过中旬,只听楼板笃笃连响,一个女子道:“这家酒楼非常有名,里面的西湖醋鱼更是一绝,你得好好尝尝。”声音清脆动听,犹若银铃一般。另一人接口道:“解大小姐说好,一定是极好的,我的馋虫都被勾出来啦。”似乎是个少年。那女子扑哧笑道:“你可真会打趣,好吃的多着哪,一路吃过去也够了。”那少年诚挚地道:“那也得多亏解小姐,要不然凭我这个塞外小民,又知道什么?”那女子道:“好说好说。”言下颇为得意。

二人说话之间,已经上了楼,众人抬头看去,只觉眼前一亮,好一对璧人!这二人都不过十七八岁,女子穿着水粉色的衣裙,面容娇美,亭亭玉立,仿佛一支含苞待放的荷花;那少年一身湖水绿的长衫,腰佩长剑,剑柄悬着一条白玉丝绦,玉面朱唇,目若朗星,微微一笑,如同清风拂面,温暖和煦,令人一见即心生好感。

忽然有人起身拱手道:“请问是解家大小姐解筠么?”那女子目光偏转过来,微露诧异之色,道:“咦,你怎么知道?我们认识吗?”那人二十来岁,仪表堂堂,微笑道:“解姑娘不记得了么?在下四川唐门唐又礼,前年去过您府上。”

解筠上下打量他一番,恍然而悟,“啊呀”一声道:“我想起来啦,你怎么来了?找我娘吗?”

众人一听这位是解家的长女,立时放下碗筷,齐齐望了过来。唐又礼道:“在下过几日再拜会令堂大人,此次前来,是有事请教令兄解挽舟。”

解筠神色黯淡下来,道:“你找三哥啊,唉,我都好多年没见过他了。正巧,我们也是去找他的。”

唐又礼忙道:“那敢问挽舟兄现在何处?我们有要紧事找他。”他心中有事,问这话时不免神色凝重。这个问题谁都想立刻知道答案,楼上众人个个屏息静气,都等解筠开口,就连顾九城,也轻轻放下筷子,双目注视着那个少女。

解筠皱皱秀眉,叹了口气,道:“咱们一会再说成不成?我都要饿死了。”众人等了半天等出这么一句,又好气又好笑。一旁那个少年温言道:“正是,有什么事用罢了饭再说吧。”扬手叫店小二进来点菜。

听解筠言下之意,解挽舟似乎并不在解府,众人眼见要得到他的消息,哪还有心思吃饭,二十多双眼睛尽皆盯住解筠,只盼她快些吃,甚或不吃,立刻说出解挽舟的所在。

解大小姐自幼娇惯坏了,哪里管得了这许多,叫来店小二洋洋洒洒点了一桌子菜,还不停地吩咐细处。什么羊舌要舌尖啦,竹笋要新鲜啦之类。等菜上齐了,又吃得慢条斯理,边吃边向那少年讲解这种菜有何特别之处,如何品味等等。急得周围江湖人士抓耳挠腮,心似猫抓,却偏偏还得装作若无其事,作声不得。顾九城在一旁看着好笑,又连喝了几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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