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唇边浮起高深莫测的笑容,“能助我者,唯昭儿也。所以,白玉堂必死!”
以燕王的手段,要想神不知鬼不觉除去自己简直易如反掌,可怜的是猫儿,若一生蒙在鼓里也就罢了,倘若有一天得知真相,又将如何面对?
一想到猫儿痛不欲生的模样,白玉堂心都要碎了。
忽然间脑中灵光一转,登时大悟,“以猫儿的灵慧,你若杀我,再怎样隐瞒,终究还是会被他猜出,你当然不愿作这恶人。百般说辞,只不过要我知难而退,自动离开猫儿罢了……”
“那是包拯舍了自己的身家前程,以投效本王为代价,保你性命。”当时听了包拯之言中,燕王也觉意外,虽然这种投效不过是明帮暗破,不过此言一出,便是将把柄交与自己,任他日后怎么腾挪,都逃不出与自己的干系。包拯刚直不阿,却为了展昭和白玉堂多次违背一贯信守的原则,真是始料不及。
白玉堂自然也明白这一点,包拯此番违心之举,实在万般情急无奈,只为了自己的生路,什么都不顾了……
秋无痕悄然而入,瞥了白玉堂一眼,无声地叹了口气。忽见燕王神色凝重,忙收拾起无奈的心绪,禀道:“江云已率军来降,人数清点完毕,共三千四百六十五名海盗,战船一艘,快舟除去战场损失的,还有二十八艘,全部编造入册了……”
燕王意味深长地瞧着白玉堂,“江云可有什么特别的要求?”
“只有一句,但求白玉堂一命……”秋无痕心中感叹,想不到江云为了白玉堂居然如此大动干戈,可谓义薄云天之人了。
白玉堂虽早知江云来降一事,也知燕王是故意说给自己听,可依旧心怀激荡,不能自已。
江云明知战也无益,只为了自己的一线生机,不惜拼力一搏。尽管郑十一、项十三投了燕王,但江云一战成功,立时掌握了主动,迫燕王不能轻易杀他白玉堂……
是自己连累了包拯和江云二人……
其实燕王手中自有王牌,要自己投降丝毫不难,却始终一句不提,利用自己与众人周旋,轻而易举便逼得人人低头。这一石二鸟之计,天衣无缝,包拯与江云,尽落其彀中……
这样老谋深算之人为何会是猫儿的父亲?燕王能有真心疼爱猫儿吗?倘若他们父子相认,只怕猫儿也是燕王要利用的工具之一……
白玉堂倏地领悟,燕王花了这么大的心机,就是要利用自己作为工具,暂时绝不会杀自己!
仿佛看透了白玉堂的心思,燕王淡然道:“你也休要在本王面前弄狡狯,本王不杀你白玉堂的种种缘故,你尽知晓,居然一句不说,算你够能忍……”自怀中摸出一块令牌,放在桌上。
那是一块与海鹰令一模一样的令牌,正是当年燕白羽所用的三块海鹰令中的一块!
白玉堂目光一寒,抬头盯着燕王。
一个深沉老练,不可捉摸;一个凌厉张扬,充满了挑衅。
视线空中相碰,溅出点点火星!
旧事横亘在两人之间,彼此心知肚明。
“十年前,你燕王到东海剿匪,抓了我爷爷的属下,我爷爷单人匹马前来救人,便是用这块海鹰令换得了所有人的性命?”
“一将难求,似燕白羽这样的英雄,千万人不及,区区几百名海盗的功劳还不在我燕王眼中。你既是燕白羽唯一的孙子,当然应该知道海鹰令所代表的含义。”
白玉堂肃然,“海鹰一出,唯令是从!”
“好!”燕王拍案而起,“燕无双听令,从今而后,你便是我燕王夜杀中的人,听我差遣!”
白玉堂一愕,“我行刺你,你居然一点也不担心我会对你不利?”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八个字,掷地有声,白玉堂虽不喜燕王为人,却也不禁佩服其胸襟气度。
“我不会放弃猫儿的……”这是最重要的一句话。
燕王似乎没听见,使了个眼色,秋无痕便解开了白玉堂的穴道。
“昭儿无意中杀了阿五,就让燕无双顶替阿五之职,归在你的麾下便是。”
秋无痕颔首,将照曦与面具一并还与白玉堂。
白玉堂抚摸着照曦,微微苦笑,不知不觉,便成了燕王的杀人工具。
一张无形的网,悄悄地罩下来,人人不免,越挣扎越紧,直至窒息……
心念一动,“看来最近夜杀必有大事发生,你才迫不及待要我效命,是不是?”
不待回答,便大笑而出。
秋无痕一惊,“他竟猜出王爷有清洗夜杀之意,这白玉堂真不可小瞧。”
夜陀险杀展昭,夜罗暗中抗命,以燕王之铁血性情,自是不能容忍此等背叛行径,肃清夜杀,已势在必行。
燕王淡淡一笑,“你哪里知道,白玉堂行刺本王之时便算好了,若是成功,万事大吉。若是失败,也料定本王早知他是燕白羽唯一的孙子,可用海鹰令收降之,又有包拯等人求情,断不会杀他。此子待价而沽的手段,远在众人之上,机警狡狯,无人可及。若不是看本王是昭儿之父的份上,又岂会心甘情愿为我所用?”
“白玉堂纵有千般手段,待昭儿之心倒是真诚……”
“哼,我又岂能容他染指昭儿?”燕王不悦。
秋无痕叹道:“看昭儿与他的情形,似是情根深种,若是强行拆散,只怕会有祸事……”
燕王不语,一丝精电般的冷光在眼中闪过。
※※※※
雨润春草生,嵊泗又是一片新绿,只是人去岛已空。
仍是一身蓝衣,春雨细细中,伫立海滩,风卷起发丝,缕缕飘飞。
月明默默相随,送君千里,又能如之何?
可堪寸心千里目,兰棹空自伤别离。
展昭仰起脸,蒙蒙的雨浸湿了肌肤,清清凉凉的,洗去了旧日的尘沙……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唇边扬起决然的微笑,一步一个脚印,向守候已久的扁舟走去。
忽然,月明飞身拦在住了他。
“展大哥,不要回去,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容身?走吧,走得越远越好,没有风雨,没有痛苦,和白玉堂相守终生……”
“如果我能放得下,一走了之,又何须等到今天?每个人都有自己必须要做的事……”那平静的眸中波澜不兴,深沉不见底,“你……不也放不下皓铮和玄冰吗?”
这一去,又是腥风血雨波浪起,多少无奈多少恨,为何总要展昭一身担起?
“展大哥……”心中提起万句言语,却说不出一句,心潮翻涌,泪水潸然而下,不自禁抱住了这饱经磨难的人。
似白帝一样轻抚着月明的头发,柔声道:“放心,你展大哥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抬起泪光盈盈的眸子,月明下定了决心,“我陪你去,展大哥……”
一叶扁舟,风雨中驶向大海。
第二章
“展昭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