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唯一无法释怀的，就是月明，他怎么也狠不下心来伤害这个聪慧善良的女子。如果只顾自己的幸福，未免太过自私……
可是，以三个人一生的痛苦来换取良心的安宁，代价又似乎太过沉重了。
这些日子以来，辗转徘徊，无法决定，便是良心与感情的煎熬……
“不，月明，赐婚一事，天下皆知，展昭不能忘恩负义……”
“那你就要做个负心人么？”月明宛尔，“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月明自有喜欢的人，你要负心，我还不肯呢。”
明知这番话是月明说来安慰自己，心头仍不自禁感到一阵宽慰，减轻了与白玉堂分手的那种彻骨之痛……
月明承受着多少隐痛，强自说着这些安慰自己的话……
展昭清亮的眼眸注视着月明明丽的容颜，低声道：“谢谢你，月明，你的恩义，展昭铭记在心，永不敢忘。”
“我不用你记着，你过得幸福，才算是对得起我……”月明仍然在笑，眸中却似有水雾凝结。
展昭心中一动，“月明……”
“好了，别婆婆妈妈的，你快回去准备吧，事情多着呢，我也只能出来一会儿，时间久了会让人生疑。”月明笑着挥挥手，转身便走。
她越走越快，到最后几乎是全力奔跑，不知不觉，泪水已流了满脸。
心慌意乱之下，脚下忽然一绊，收势不住，直向前摔去。
身如槁木，心已成灰……
一个温暖的怀抱接住了她，宽厚，结实，充满了力量……
月明缓缓睁开眼，朦胧泪光，看见了白帝神俊英毅的面容。
“哥……”一声呼唤，道尽心中无限伤痛，抱住了这世间最亲的人，失声而哭。
白帝挺立不动，搂住了她纤细的身子，喃喃道：“哥知道你受的委屈，想哭就哭个痛快……”
这温存体贴的言语似春水一般温暖了月明冰冷痛苦的心，在无助的时刻，亲人无私与真诚的关怀是最可依赖的……
热泪浸湿了白帝胸口的衣衫，无法抑制的哭泣持续了很久很久。白帝轻轻抚摸着月明颤抖的背，刚毅的脸庞变得异常柔和，心中充满了怜爱。
“要是真的喜欢，就别放弃，有哥哥在，谁也休想阻拦。”
月明仰头望着天神一样英武伟岸的白帝，那睿智的目光似乎看穿了自己的心灵，在他面前，不用隐瞒，也不用逃避，因为，这是她人生中最可信赖的一片晴朗天地。
“别说了，哥，我不想自己的幸福用许多人的痛苦来交换……”
白帝凝视着月明清丽如仙的秀颜，唇边泛起宠爱的微笑，“在这个世上，我只有你一个亲人，绝不会让你受任何伤害。哪怕是不择手段，杀人放火，哥都会满足你的心愿。”
月明握住了白帝的手，“哥说得对，世上我只有你一个亲人，所以，我绝不会伤哥的心。”
“傻丫头，你怕伤我的心，就不怕伤自己的心？我不会容许自己的妹妹受委屈!”
月明知道白帝言出必践的脾气，大为着急，“哥，你可以放弃展昭，为什么非要为我争取？你明知道他心中只有白玉堂……”
白帝心中隐隐作痛，虽然下了诸多的决心，可是总也无法释然，“展昭选择的不是我，争也无用。但是，圣旨既出，便是通告天下，倘若婚事不成，你将来何以做人？你若不爱他，我不强求。可你心中早已爱他至深，所以，我断不会让你为此而痛苦。无论如何，你和展昭的婚事非成不可。”
“我……我没说喜欢展昭……”
白帝眼中精芒闪动，如针一般尖锐。月明心虚，架不住他的逼视，不由自主垂下眼帘，转身走开几步，窘得脸通红。
什么都瞒不过智慧过人的白帝，明知哥哥一片苦心是为了自己，然而，世事岂能尽如人意？从见到展昭那天起，就知道他的心里再容不下别人，结果，却偏偏身不由己，注定黯然神伤……
原以为，这番心事只会永远藏在心底，又怎能料到，一张圣旨，就此掀起轩然大波。
红尘皆是苦，几人能晓悟？
“哥，你不愿我伤心，可是，我也不愿……展昭伤心啊……”
白帝高大的身躯剧烈一震，一口气生生憋在了胸口，几欲爆开。
相思伤最久，为情总成痴……
淡淡的月光照在月明如花容颜上，反射出柔和的光芒，越显得秀绝人寰。
“我知道哥疼我，只是这件事，哥就随我的心意吧……”
白帝深为了解月明的个性，决定的事亦不会更改，良久，方长叹一声，“好，哥不管，不过，要是我妹妹受了委屈，可别怪哥到时下手无情。”
月明笑道：“瞧哥这么凶的样子，谁敢欺负我啊？”
忽然想起一事，从怀中摸出一个玉瓶塞在白帝手里，“这是我配制的一副紫府护心丸，能调理脏腑，可减轻真气逆行时的寒热相激之苦，哥先吃吃看，如果管用，我再多配几副。”
摩挲着光滑冰凉的玉瓶，白帝心头一热，“你自己的事够烦了，还关心我的病。”
“你是我哥哥，我不关心你谁关心你？”
细细体味话中含意，兄妹两人圴觉酸楚不已。
月明本想问白帝因何会出现在这里，转念一想，必是他放心不下展昭，暗中护送回燕王府之后，一直在附近徘徊不去，看见他们离开燕王府，也便跟了来。
白帝这一片痴情，天高地厚，却同样注定没有结果，他心里的绝望和痛楚，又是何等深重。然而他天生不肯在人前示弱，再怎样的痛，也只会埋藏在心底，一个人默默承受……
为了自己的幸福，哥哥不惜咬牙忍下这一切，还要为成全他们而努力，一想到这里，月明的心便颤抖不已。
白帝知道月明心中难过，便岔开了话题，“燕王很快就要北上，我已收到通知，此次和谈危机重重，你还是留在开封，不要跟了去。”
月明摇头道：“北方是我玄武宫的范围，玄冰诸事不问，我怎能不去？”
“燕王一去，必有兵变，我不放心你。”白帝急了。
“哥你不也去么？那我还怕什么？”月明嫣然一笑，“哥几时变得这么唠唠叨叨？像个老头子。”
白帝叹了口气，只有展昭不去，月明才有可能不去吧？
无论怎样，月明的安危都是第一，哪怕自己粉身碎骨，也要保得月明平安……
白帝决心已下，长出了口气，随意与月明说笑着。此刻天边明月清辉，照如白昼，远近峰峦林木、泉石花草，都似铺上了一层轻霜。但闻细语喁喁，轻笑浅嗔，兄妹二人享受这难得的安闲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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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后的镜湖畔，一地残红碎绿，枝横叶落，清风萧然而过，声声听来似呜咽。
白色的身影枯坐在水边岩石上，从日出直到日暮，如果不是偶尔抬臂喝酒，几疑是石像。
一道夕阳铺清波，水面翻滚起千万片金鳞异彩，顺流卷去，直到天边，幻闪明灭，异常眩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