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场赌局里，展昭不会有任何损失，而月明付出的却是清白的名节与声誉，甚至是终生的幸福……
为了展昭，月明竟然愿意如此牺牲？
忽然，燕王发现，此刻的月明和画中的虹影神情何其相似，那种坚决毅然的光辉，包含着同样的悲哀和无奈……
他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原来，月明深爱着展昭……
为了所爱，可以牺牲一切，虹影如此，月明也同样如此!
悲怆的微笑在燕王眉宇间慢慢浮起，“也许你会觉得可笑，我这么做，只是想名正言顺地听展昭叫我一声……父亲……”
月明心弦大震，那微微颤抖的声音里透出一种无奈的苍凉，曾经意气昂扬的眸子流露出无尽的落寞。此刻的燕王，就像渴望孩子归来的慈父……
缥缈的目光不自觉落在虹影美丽的容貌上，一瞬间，隔着遥远的二十多年，她深切地体会到那个绝代风华的女子悲苦的心灵……
“王爷，难道你一点都不顾念展昭的感情吗？他可是你的亲生骨肉……”
燕王眸中闪过犀利的精光，“正因为他是我的儿子，我才为他安排了这一切。试想，朝廷怎能容得下他和白玉堂的逆事？但是，为了前途，他必须斩断和白玉堂的孽缘。唯一让他无法拒绝的人，只有你。”
“只因展昭欠我的救命之恩吗？”月明忽然觉得很可笑，野心勃勃的燕王只怕永远也不会了解那个温和而又刚毅的青年。
“对不起，月明，我这样做的确有我的私心，不过……”燕王脸上掠过一丝意味深长，“如果展昭与你结亲，那么，白帝和黑帝便会从此了断痴心，再无手足相残的可能!”
月明万分震惊地望着燕王，只觉得浑身无力，似陷入无边的黑暗……
这是她仅有的私心，竟然被燕王看透了……
白帝和黑帝，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亲人，最大的希望就是他们能和睦相处，兄弟同心。如今黑帝已经明了白帝的容让之心，只要解开两人之间展昭这个心结，她的梦想也许就能实现。
当赐婚的消息传来时，她立刻就意识到，这是唯一能让他们和好的机会。
因为她是他们唯一的妹妹，两个哥哥都不会做任何让她伤心的事!
燕王注视着月明雪白秀丽的面容，冷峻的唇角浮起一丝欣慰的笑意，“不管你究竟因何接受赐婚，我都很感谢你。因为我相信，只有你，才能给昭儿真正的幸福……知道吗？从我见到你第一眼起便认定，你会是我赵家的人……”
低沉悦耳的声音似有魔力，让月明的心斗然狂跳起来，燕王的话分明在暗示什么，她不敢想，也不愿想……
秋无痕匆忙而入，看见花厅中的情形，微微一怔，进退两难。
月明一瞧便知有事禀报，镇住心神，略一点头，便翩然离去。
秋无痕望着她婀娜的背影，眸中流露出深深怜悯。
曾经听燕王说过不容白玉堂染指展昭，原以为那只是一时的气话，再想不到，燕王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安排了展昭与月明的赐婚，让所有的人如雷轰顶却又无可奈何。
认月明为女的时候，燕王便已想到这步棋了……
只可怜了展昭，既舍不下白玉堂的情义，又无法狠心伤害月明，唯有独自品尝这一切痛苦，人前尚要强颜欢笑……
一想到这里，秋无痕心里便酸楚难当，为何命运如此不公？当年虹影肠断心碎，如今又轮到她的孩子饱受折磨……
燕王敏锐地察觉了他的不满，淡淡一笑，“有什么就说，本王一向欣赏你的直言敢谏。”
“事已至此，无痕还能说什么？”秋无痕苦笑，“王爷早已揣摩透了各人心态，料定赐婚一事必成，纵有不满，却也因种种缘由而无法推拒。莫说展昭，便是白帝、白玉堂这等英雄，亦逃不出王爷的掌心。只是无痕不明白，王爷口口声声疼爱展昭，难道就一点不体恤他的心意吗？”
“男人大丈夫，要是建功立业，名震当今，若以儿女私情而废大业，实属不智。”燕王拍了拍秋无痕的肩膀，“本王都是为了昭儿着想，将来他功成名就，自会明白我的一番苦心。”
“是吗？”秋无痕神情苦涩，“看来虹影姐姐没能体会王爷的苦心了……”
燕王猛然一震，脸色大变，这是他平生最大的隐痛，被秋无痕一语刺穿，胸口竟然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抽痛难忍……
“王爷!”秋无痕大惊失色，冲上去扶住了燕王，急运真力输进他体内，半晌，方才缓解过来，小心地扶着燕王落坐。
目光不经意一扫，忽然发现，昔日英毅伟岸的燕王额头已现出深深的皱纹，虽然身躯依旧挺拔，却已掩不住精力的消减，疲惫的身形……
燕王真的老了……
秋无痕不知怎的鼻子一酸，跟随在燕王身旁十几年，他的雄才大略和壮志难酬都看在眼里，挣扎、奋斗、沉浮，到头来，还是挣不过命运……
婉言劝道：“王爷过于操劳，又不注重保养爱惜，身体已亏，日后须好生保重，莫要再劳心伤神了。”
燕王长叹一声，“若是昭儿能理解我这个父亲，再怎样劳心伤神也值了……”
秋无痕怔了怔，展昭会理解燕王的所作所为吗？不同的处世环境造就了父子二人不同的想法，而他们又是同样执着的人，谁也不会放弃自己的原则……
他不愿再想，岔开话题，“清洗夜杀的计划已定，王爷打算如何安排？”
燕王眉宇间掠过凛烈之色，刹那间又恢复了昔日的神威，“汴梁城的冥教便交与青帝，我想她应该乐于亲自动手。命白玉堂立刻前往应天府，务必肃清那里夜杀中冥教人员。”
秋无痕微一迟疑，“王爷回京那日刚刚派他去郑州，如今马不停蹄又去应天府，只怕他过于疲累，难以完成王爷交待的任务。”
“你是在为昭儿求情，还是为了白玉堂？”燕王炯然的目光直射进秋无痕心底。
为了确保婚事平安进行，将白玉堂遣调出京乃是隔离的最好办法……
这也是一路上白玉堂根本无法接近展昭的原因，一件接一件的任务让他疲于奔命，没有一刻停留。
燕王如果想控制展昭和白玉堂的行动，最佳方法便是让两人同时归属于自己麾下。
此事说来容易，实现却极为不易，燕王却一一办到了……
尽管跟在燕王身边多年，秋无痕还是惊叹于他的深不可测，令人不得不拜服。
只是，展昭和白玉堂的未来会怎样？
重重阴影压在秋无痕心头，逼得他喘不上气来。
第五章
剑耀如日光，稍纵既逝，周围血光喷溅丈许，洒满地面。
照曦飒然回鞘，银色的面具对着垂死挣扎的人体静视片刻，转过身，眨眼便已飘忽无踪。
在郑州通向开封的大道上，一匹骏马奔驰而过，身后卷起尘烟滚滚，犹如长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