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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酹山河(4)+番外

蓝初护着弟弟蓝瑞,牢牢记住林见秋的话,不出声、不反抗,藏在人群中。骑兵早把赫罗族人当作奴隶。一路上叱骂欺侮,鞭打足踢,看到稍有姿色的男女,肆意凌辱调笑。

蓝初小心翼翼,躬背缩身。除了开始时被打了几鞭,倒也没吃什么大亏。只是吃不上饭,水又给得少。忍饥挨饿,连怕带累,早已浑身困顿,昏昏沉沉。

一听到士兵们下令休息,蓝初翻身坐倒在地上,一根手指头也不想动了。

迷迷糊糊地也不知睡了多久,忽觉有人推他。慢慢睁开眼睛,见夜色朦胧之中,身前站着个北楚士兵。蓝初吓了一跳,刚要叫喊,那人掩住他的口,伸手摇了摇。把脸一偏,正对着溶溶月色,现出剑眉秀挺,双目晶亮,不是林见秋却又是谁。

蓝初又惊又喜,一颗心仆仆直跳。见到林见秋如遇亲人,直想扑上去痛哭一场。林见秋见他泪意盈盈,浑身微微颤抖,显是激动已极。轻轻一笑,指了指睡在一旁的蓝瑞。

蓝初心思灵动,顿时了然,忙俯身推醒了蓝瑞,掩了他的口防他惊呼。林见秋猿臂轻舒,一手夹住一个,避开地上横七竖八的赫罗族人,慢慢向后退出。

此时是后半夜,众人酣梦正沉。赫罗族人体质纤弱,毫无反抗余地,便没有多少士兵看守。加上林见秋穿了北楚骑兵的服饰,纵使有人见了,也只当作有士兵耐不住寂寞,捉两个赫罗族人尝尝鲜。

眼见到了外围,只要再跨过数人,到了空地之上,几个纵跃便可隐入不远处的密林之中,到时候敌人要找他们,可就难了。

忽听身旁有人轻唤道:“林…大哥?”声音断续犹疑,显是不敢确定。

林见秋眉毛都不抬,只做未听见,足下加快步伐,又跨过两人。那声音陡然大了起来:“是林大哥!林大哥快救救我,救救我!”

正是万籁俱寂、风静草息之时,他这一叫声音虽低,却无异于晴空霹雳。四下北楚兵士顿时被惊动,连声喝问:“什么人?”提着兵刃摸了过来。

林见秋杀了个骑兵,穿上他的盔甲。本想偷偷救出蓝家兄弟,从此天高海阔,再不踏入勃伦国半步。没想到成功在即,被个孩子泄了行藏。他怒火中烧,回头一看,那孩子满脸的泪水、汗水,赫然便是谷若西。

新仇旧怨齐涌而至心头,林见秋恨不能上去一脚把他踹死。谷若西被他的目光所慑,吓得闭上了嘴,缩成一团。

林见秋顾不上和他算帐,抽出随身佩的长剑,拉过蓝家兄弟护在身后,剑花点点,瞬间刺死三个敌人。

但大片的兵士已被惊动,层层围了上来。林见秋要护着两个不会武功的孩子,施展不开,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酣斗一阵,传来马蹄得得。一队骑兵纵马驰来,隔开北楚兵士,将林见秋三人团团围住。马队当中一分,现出一匹黄骠马,马上之人戎衣大氅,额广鼻挺,正是北楚怀昌帝单无咎。

林见秋见此阵仗,知道今日不能善了。漫不在乎地一笑,“当”地一声,掷剑于地。双手轻分,扯下身上北楚骑兵的盔甲。又在腰身上拍了两拍,示意再无兵器。眼望单无咎,负手而立。

此时天色微明,晨曦映在林见秋的身上,镀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他穿着湖绿色的箭绣长袍,腰间扎着白色缎带,更衬得眉羽如黛,唇色如丹。

一个侍者喝道:“你是何人?见到陛下,还不快快下跪!”

林见秋只是盯着单无咎,淡淡地道:“在下赫罗族林见秋。”不去理会让他下跪的喝问。

单无咎见他神色洒脱,泰然自若,卓然不群。其气度风韵,实是平生仅见。听他用的是江湖口吻,显是不愿承认自己这个皇帝。但越是这般难以驯服,越是让单无咎兴味盎然。

那侍者待要再问,单无咎却道:“先把人押到中帐。”话毕,一拨马头,率着骑兵先走了。

蓝瑞吓得呆了,撇着小嘴要哭。蓝初忙把他抱在怀中安慰,对林见秋道:“林大哥,都是我们不好,连累了你…”

林见秋摸摸他的头,道:“你放心,我说能救你们,便是能救你们。”他目光冷然,道:“哼。这次不但要救你们,所有的族人我都要救。”

三人被押入中军大帐,单无咎居中,两旁将士早已等待多时。林见秋四下观瞧,单无咎右手边虬髯大汉苏达伦,他倒见过。左边那人身材干瘦,面容猥琐,目光却甚是精亮,再往下是个文士模样的中年人。

林见秋负手而立,既不参拜,也不行礼。斜睨着单无咎,默然不语。

单无咎一笑,道:“怎么,你不服气?”林见秋道:“草原上敬重的是热血男儿,英雄好汉。可不是恃强凌弱,仗势欺人的孬种。”

此言一出,众人大怒。北楚国人个个骁勇善战,最恨别人说自己是懦夫。那身材干瘦的汉子厉声道:“你说谁是孬种?”

林见秋道:“数千铁骑围剿数百老弱妇孺,真是厉害啊厉害。”众人听他出言讥讽,怒气上冲,有人上前一步,只待陛下一声令下,非把林见秋碎尸万段不可。

那个文士皱了皱眉,道:“胜者为主,败者为奴,这是草原上的规矩。无论如何,你们赫罗族人被打败,自然要做奴隶。”

林见秋道:“谁说被打败了?还有一个哪。”干瘦汉子道:“还有一个?谁?”林见秋“噗嗤”一笑,到:“自然是我。”他抬头慢慢扫视了一圈,缓缓地道:“若是倚多为胜,又怎么算是草原上的勇士?要是单打独斗,你们一个一个都不是我的对手!”下颌微扬,傲然不屈。

他出言狂妄,众皆大哗。有数人纷纷向单无咎跪下行礼,道:“请陛下准许,末将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小子!”

林见秋笑道:“好呀,以多胜出不做了,现下改成车轮战啦。北楚男儿果然个个是好汉。”说完,还示意点头,口中“啧啧”有声。

众人眼里都要喷出火来,若非皇上在此,怕君前失仪,非得将这个小奴隶活活打死。

那文士道:“那你要怎样?”林见秋道:“简单,咱们赛‘那鲁’。”

那鲁是草原上各个部落国家每年皆要举行的盛世。到时凡年满18岁的成年男子皆可参加那鲁大赛,比赛三场,胜者便是草原上公认的勇士。

此言一出,众皆大笑。看林见秋文文弱弱,犹如处子,哪里有半分强悍之气。竟然大言不惭,要赛那鲁,真是自不量力。只有单无咎、苏达伦见过其能,没有发笑。

却听林见秋悠悠地道:“我一人连赛三场,你们尽可挑选高手。若是我有一场败了,都算我输。不过我要是赢了…”他双目流转,扫视一遍在场诸位,一字一顿地道:“我要你们放了赫罗族人。”

这就不只单单是意气之争,大家都不说话,齐齐看向单无咎,请皇上示下。

从开始林见秋激将,单无咎便已知他的用意。赫罗族人他倒不在乎,只是想看看这个妙人有什么能耐。听得他们要赛那鲁,都看着自己,群情激昂。只有林见秋,仍是初见时那三分高傲,三分讥诮,又有三分挑衅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