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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俘营(37)

“我做好安排,估计很快就会有下一次营救。”霍维斯看看点滴瓶里仅存的一点液体,拔下蓝廷手背上的针头,又细心地稍稍用力按住一会,直到确认不会再有血流出,这才松开手,收拾东西。

蓝廷默然不语。他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在这种十分危急的情况下,安排一次营救计划,得有多难,要说心里没有感激之情就太虚伪了。但他也不愿意表露,好半天才闷闷地低声说道:“多谢。”

“大可不必。”霍维斯的脸上完全看不出刚才蓝廷昏迷时的温柔神情,似乎很不情愿地拖长声音说,“你别再给我添麻烦我就谢天谢地了,拜托你这次好好地逃走,别总闯祸,让我跟在后面给你擦屁谷。”

蓝廷愤愤地瞪了他一眼,早就该猜到。这个霍维斯,嘴上像抹了毒药,总是有本事在下一秒就把别人的感动打消得一干二净。他一把掀起被子,想要下床,可惜只是掀被这一个动作,就已经让他痛得皱起眉头。

霍维斯连忙走过来:“你想干什么?”

蓝廷全当没听见,咬着牙忍痛,像个手脚不听使唤的后遗症病人,一点一点挪动自己的双腿。霍维斯皱紧眉头:“你到底想干什么?”蓝廷还不理他。不过霍维斯也看出来了,蓝廷是想下床。

他伸手按住蓝廷的胳膊:“你的伤势还得继续抹药,现在还不能走。”

蓝廷低着头,不屈不挠地把双腿挪到地上,摇摇晃晃居然要站起来,却被霍维斯一把按得又坐回床上。

“行了。”霍维斯有些烦躁,颇为无奈地说,“你想要什么,我给你拿。”

蓝廷咬着唇,偏转脸,不去看霍维斯,自顾自还要起来。

“我说你他妈地到底想干什么?!”霍维斯最后一个字刚喊出口,猛地顿住了,久远的记忆一下子涌回来,这个场景太过熟悉。他顿了顿,脸上表情十分精彩,试探着问道:“蓝廷,你不会是想……去洗手间吧……”

蓝廷的脸顿时红到耳朵根,连耳垂都泛着粉红的色泽。他粗声粗气地怒道:“用你管!”

霍维斯笑了,很有点不怀好意。“哎呀呀。”他装模作样地说,“你怎么还这么害羞呢?身上哪个地方我没有见过呀?有要求直说嘛,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一边说,一边从床底下拿出个病人专用的小便器来,得意地扬一扬,“你瞧,我都给你准备好了。”

蓝廷的脸红得像要滴血,愤怒的火苗子蹭蹭蹭往上窜,压低声音吼道:“你他妈的去死!”

“很害羞啊蓝廷。”霍维斯笑嘻嘻地,“怕什么呢,大约数个小时以前,你就是用它……”

“滚!你他妈给我滚!”蓝廷恨不能自己立刻昏过去,没有力气揍他,气得直捶床,“快点给我滚!”

霍维斯不再逗他,俯身轻柔但不容置疑地抱起蓝廷,走进洗手间,放下来。他眸子里闪烁着一种不明含义的光,低声说:“看样子你把我们和平共处的半个月,都忘光了,蓝廷。不过,我可忘不了,一切清晰如同昨日。”没等蓝廷有所回应,霍维斯走出洗手间,轻轻关上房门。

那半个月!蓝廷又羞又窘又愤怒,亏他还有脸提起。那半个月!

即使蓝廷再不愿意,他也必须得承认,在某些方面,霍维斯的确极为优秀。他总能轻描淡写地圆满完成所有任务,懒洋洋地坐在目标物上,看他们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蓝廷无疑是个拔尖的军人,连教官也很赞赏。但霍维斯总是比好上一点点,就好一点点。

蓝廷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从来都不是,对于比自己更强大的对手,更何况又是自己的战友,他十分佩服。再加上霍维斯那张用来欺骗女人的最骚包的脸,在不知他本来面目的情况下,很容易给人以好感。他们本来可以成为非常好的朋友,一辈子的朋友。

“谁会跟他做朋友呢?”霍维斯傲慢地翘着腿,晃动杯中琥珀色的液体,散漫地说道,“那只拥有贵族血统的波斯猫,最适合给我暖床。”

没有人笑,所有的目光都望着霍维斯的身后,表情精彩纷呈。霍维斯漫不经心一回头,看见了狂怒到极点的蓝廷,居然毫不在意,不怕死地一挑眉:“怎么,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死仇!死仇!从此以后蓝廷每一次和霍维斯对阵,都像疯了一样,一定要打倒那个混蛋,让他求饶!

可每次都差一点,就差一点。每次霍维斯都把他压在身下,暧昧地低语:“这个姿势,正好……”

愤怒积攒到了顶点,终于发生不理智的行为。

蓝廷再次重重地摔倒在地,他大口喘息着,汗如泉涌,整个人像从水里刚刚捞出来一样。霍维斯抛下武器,伸出手来:“你又输了,蓝廷。”蓝廷看着他脸上虚情假意的微笑,猛地捡起身边掉落的匕首,用尽全身力气,挺起直刺!

耳边传来教练惊慌的怒喝:“蓝廷,住手!”

已经迟了,鲜血飞溅出来,灼痛了眼睛。从此,霍维斯手上,多出一条丑陋的疤痕。

蓝廷知道全是自己的错,他冷静下来懊丧不已。霍维斯再怎样可恶,也是战友,同袍相残,在奥莱是极大的罪过。他心甘情愿接受任何惩罚,哪怕是当众向霍维斯道歉。

可蓝廷万万料想不到,惩罚居然是这样的。

那个性子古怪近乎变态的教官,挑起女人一样水汪汪的杏仁眼,在两个人身上来回打量:“怎么办呢你们俩,这种矛盾很难调解呀。彼此仇恨,毫无信任可言,怎么办呢?”

他拢了拢金色瀑布一样的头发,眯着眼睛:“这样吧,我把蓝廷的手锁上半个月。蓝廷所有的事情,都由霍维斯来负责,你们两个可以暂时不用参加训练。”他摊开手,耸耸肩膀,“反正都挺厉害了,不是吗?”

恶毒的教官,恶毒的主意。蓝廷心凉了,但他不敢反驳,反驳死得更惨。他只能乖乖地背过手去,让美人教官铐住双腕。能想象这种悲惨吗?两个人被关在一个房间里,蓝廷只有双腿能自由活动。吃饭需要霍维斯喂,睡觉需要霍维斯铺床,要霍维斯给穿裤子,要霍维斯给洗澡,甚至要霍维斯……

三天之后,美人教官突然袭击检查,看到的是蓝廷正情绪暴躁地把霍维斯递过来的一口饭菜踢到地上。

“啧啧。”美人教官说,“火气真大。霍维斯,其实你可以帮他泄泄火嘛,积太久对身体不好。”

蓝廷一直以为,霍维斯会借这种机会大大羞辱他一番,每时每刻都不会错过。他已经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要忍耐,他对自己说,要忍耐,你错一次了。

没想到事实恰恰相反。自从两个人住在一起,霍维斯丝毫没有表现出一点有意为难蓝廷的样子。规规矩矩地喂饭、穿衣,动作轻柔极有耐性,而且相当细心,避开一切令蓝廷感到困窘的可能。有时蓝廷因为不耐而大发脾气,也只是微笑而已,甚至隐含几分宠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