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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福记(58)

郎母忍不住也哭了,用手捂着嘴,眼泪止不住地掉。两位母亲握着彼此的手,清晰地感受到对方那份只属于母亲的心疼、不舍、怨怼和哀伤。

郎父坐不住,站起来在客厅里来回走动,满怀愤懑心浮气躁。郎母终于说了心底的话:“大姐,我咋不想啊,做梦都想。可他怎么就……怎么就成这样了啊,竟然喜欢,喜欢男人,我都不好意思说出口。见了亲戚邻居的面,我怎么说?脸都丢尽了……”

徐母说:“这好办,让春风当你干儿子。唉,大妹子,我觉着吧,俩人能安安稳稳过日子,比那些成天养小老婆打架玩不着调的强。大妹子,你俩都是文化人,应该比咱明白。就说以前吧,婚姻都是父母包办,谁要敢私底下眉来眼去发生了关系,那是要浸猪笼的。可你看现在,根本不算事儿,能结婚就结,不结婚也无所谓。没准过十年哪,这男的喜欢男的,还算潮流呐。”

郎母被她的歪理“扑哧”逗乐了,郎父皱着眉头站到窗台前抽烟。徐母见好就收,站起来说:“那行,我先走了,不打扰了。这两袋子东西全家里种的,绝对绿色产品,给你们带来尝尝鲜。”

郎母忙跟着起来:“那怎么好意思,你们一年累到头,种点东西也不容易。”

“没事没事,这算啥,你们老两口吃吧。”徐母好说歹说把东西留下了,郎母一直送到楼下,两个老太太又在院门前说了好一会话,这才分开。

郎母回到家里,看着地上两大兜子东西,抬头问丈夫:“老焱,你瞧,这咋办呐。”

郎父长长叹口气,心灰意冷一摆手,进屋了。

这天下午,正在公司的郎泽宁,突然接到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母亲平静地说:“泽宁,有空回家来看看,你爸想你了。”

郎泽宁应了一声,喉头忽然哽住,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母子两个在电话里沉默很久,直到妈妈轻轻地放下了听筒。

晚上郎泽宁在餐桌上说出这个好消息,大家都很高兴。郎泽宁站起来,对徐母诚挚地说:“阿姨,这次多亏了您,谢谢。”

徐母抿嘴乐:“傻小子,还叫阿姨。”

郎泽宁愣了一下,随即喊一声:“妈。”

“哎。”徐母笑得合不拢嘴,说,“好孩子,以后你就是我干儿子,过年去乡下玩玩,别总跟春风分开了,啊。”

郎泽宁深深地感激这个开朗爽快的老太太,他重重地点点头,心里又酸又热又苦又甜。

两个人拿了两瓶珍藏的好酒,又买了两条好烟和一些营养品,穿得很郑重。把车子停在路边,一步一步走到楼下。

“你就在这里出生的?”徐春风问。

郎泽宁点点头,看着周围既熟悉又陌生的景物,慢慢地说:“我出生时,这里还是一片平房,后来扒了重建的。”他知道徐春风故意说些别的话题,是想让自己平复心绪。他们进了楼门,一前一后走上楼梯。

上到三楼,郎泽宁一指左边的门,说:“到了。”二人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激动、紧张还有些许惶恐,但更多的,却是鼓励、期待和温暖。郎泽宁深深地吸口气,缓缓抬起手,敲响那扇紧闭的房门。

第39章 家长会(3)

郎泽宁其实很早就见过徐春风的大哥,那是在大三时的初冬,他大哥忙活完地里的庄稼,闲下来时,曾到学校来看弟弟。

徐春风和郎泽宁孤男寡男的,小日子过得还挺滋润,一起出去上课、吃饭,没事洗个澡啥的都方便。今年夏天可不用怕李大妈突然冲出来,完全可以洗完澡后光着屁股大摇大摆地在屋子里晃,那叫一舒服。

不过每次郎泽宁总要黑着脸把干净短裤扔过来,粗声粗气地说:“穿上!”徐春风满不在乎地嘿嘿笑:“穿啥呀,这样凉快,屋里就咱俩,你怕啥?”

“我叫你穿你就穿。”郎泽宁还挺坚持,“你在你俩哥面前也随便光屁股?”

徐春风眨巴眨巴眼睛,呃,那事儿小时候干过,不过上初中以后就不了。你说这事也奇怪,当着父母俩哥的面他不好意思,当着郎泽宁的面咋就好意思呢?徐春风讪笑着把短裤套上,说:“行,行,咱穿上,咱是文明人。”

不管怎么样吧,徐春风现在深刻体会到,有钱真好,在培训班当老师当得十分卖力,比在学校里听课认真多了。郎泽宁培训班干得有声有色,不但把原来的扩大了规模,而且还在另一所小学附近开了个分部。小学、初中、高中辅导全包圆,不过还是以英语为主,什么新概念啦、剑桥英语啦、快乐英语啦,只要跟英语沾边,一律开班。要说这些家长也真奇怪,徐春风其实不太明白他们如此热切地让孩子来学这门也许工作后完全用不上的语言,到底为了什么。只要英语培训,不管针对多大年龄的孩子,一定人满为患。有夸张的甚至给孩子报了三个班,一个口语、一个新概念、还有一个教材辅导。那时正是英语最热门的时候,家长们恨不能孩子把母语都忘了,天天从早到晚嘴里叽里咕噜说的话让他们都听不懂,那才好。

尽管徐春风不理解,但他能接受,他从来没有这么庆幸过自己误打误撞进入了英语系,要是真在中文系,肯定没有现在能赚钱,最重要的是,那样就碰不到郎泽宁了。所以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徐春风把新买的预备过冬的衣服往地上一扔,翘起腿躺床上一边摇头晃脑地数钱,一边美滋滋地想:老子要时来运转啦。忽然想起来什么,扭头问:“榔头,听说股票也挺赚钱哪,我买点玩玩?”

郎泽宁正在上网看新闻,随口说:“愿意买就买,赔了算我的。”徐春风眉开眼笑,哈哈地说:“榔头你可真好,你咋这么好呢?”赔了当然不能算人家的,但这句话听着就让人窝心。徐春风扑过去搂住郎泽宁的脖子:“哎榔头,我嫁给你当媳妇吧,你管吃管住还得管玩儿,这样我就不用干活了,天天上课也挺累的,你养着我呗。”

郎泽宁手一抖,竭力稳住自己砰砰砰一顿乱跳的心,装作很平静地说:“行啊。”他自己都察觉出声线的一丝颤抖,徐春风却一甩胳膊,很遗憾地叹息:“可惜我不是个女的。”郎泽宁刚想说:“男的和男的也成。”忽然屋里电话响了。

徐春风离得近,伸手抄起来:“喂,你好……啊,大哥!”声音立马提高了八度,跟郎泽宁惊喜叫道:“我哥来了,在大门呢!”放下电话跑出去,郎泽宁说:“我跟你一起去。”锁门跟上。

两人走到大门前,见一个男的坐在旁边的台阶上,脚边放着个很破旧的大包。徐春风几步冲过去,喊:“大哥,大哥!”那男的站起来,回头看向他俩,徐春风一指他,对榔头说:“我哥,徐东风。”又一指郎泽宁,“哥我跟你提过的,榔头。”

郎泽宁笑着对徐东风说:“大哥你好。”徐东风比徐春风大整整十岁,算来三十刚出头,不过看上去像四十多了,皮肤黑而粗糙,穿着很旧的灰布衣服,黑布鞋。看上去人有些木讷,带着乡下人的质朴,也很拘谨。对郎泽宁笑一笑,算是打个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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