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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福记(17)

许山岚跑到他师兄面前,身子站得直直的,完全没有平常散漫慵懒的样子,微低着头。天色很暗,看不清他师兄的容貌,只觉得身材很高大。许山岚身高将近一米八,还比他矮了半个头。他师兄似乎说了几句,那个混混对着许山岚一阵打拱作揖,就差跪下了。虽然不知嘴里嘟囔些什么,但明显是在道歉,绝不是找茬。哥几个这才松口气。

师兄又说一句,转身上车,小混混忙着给开门。许山岚几步跑过来,脸色不太好看:“我今晚不回寝了,去师兄那里。”郎泽宁问:“没事吧你。”许山岚摇摇头,笑笑:“以后再说。”

许山岚转身上了车,见师兄面无表情,心里头七上八下。师兄不是说半年以后才回来嘛,这也太没谱了。

好半天大师兄总算开了口,可一开口就让许山岚吓一跳:“功夫忘得差不多了吧。”

许山岚抿抿唇,讪笑:“还行。”

大师兄又不说话,不知是生气啊还是生气啊还是生气啊。许山岚知道今天算是完了,完到什么程度得看大师兄心情。他腰板坐得直直的,双腿微微分开,低着头,一副恭敬聆听教诲的模样。

等了一会,大师兄又问:“学业怎么样。”

许山岚脑筋开始飞快地转,在撒谎与不撒谎之间徘徊,最终一咬牙,说出实话:“没怎么听……”

“嗯。”大师兄点点头,说,“蔡荣。”

前面坐在副驾驶的人,忙转身递过来一样东西,许山岚偷眼一看,靠,正是自己应该学习的英语教材。大师兄随手给他:“好好背一背,书编的不错。”

许山岚双手接过,说:“是。”心道,幸好没撒谎,要不然他随便挑篇课文让自己背,今天肯定得残废。

大师兄不再开口,许山岚也不敢出声,汽车平稳地行使,转眼到一座院落前。

许山岚捧着该死的教材,跟快要被宣判的罪犯似的,战战兢兢跟在大师兄身后,进了一个比较空旷的房间,只觉得眼前发黑吓得肝颤。这房间太熟悉了,尤其是当中那个绷着皮垫子有半人高的木墩。

其他人都被关在门外,大师兄慢慢脱下外套,下颌点点那个木墩,语气沉稳:“去吧。”

许山岚把教材放在一边,一步一步挨过去,脱光上衣,褪下裤子,俯趴在木墩上。冰凉的皮垫子紧贴尚待余温的肌肤,冷得他不由打了个哆嗦,鸡皮疙瘩起得一片一片的。

大师兄从墙角柜子里拿出一根藤条来,拇指粗细,磨得锃亮。走到许山岚身边:“犯错误该不该打?”许山岚心里说,老大,我都这样了你鞭子都举起来了还问我该不该打,太虚伪了吧,口里低低地说道:“好像是该打。”

大师兄拿着藤条轻轻在许山岚细腻光滑、肌理分明的背脊上摩挲:“嗯,打多少下?”

许山岚用力抱紧木墩,心底一发狠,抿抿唇居然露出个微笑,慢悠悠地说:“大师兄你看着打吧。”

最后一个字的余音还没飘散,藤条带着尖锐的啸声劈空落下。

打了二十下,许山岚就抱不住木墩了,大师兄一只手紧紧按住他,另一只手上的藤条半点没留情。许山岚浑身是冷汗,咬破嘴唇也没吭一声。

一直打了五十下,大师兄才收手,扔下藤条,把疼得迷迷糊糊的许山岚抱起来,推门进了旁边的小卧室。轻轻放在床上,转身拿药膏,一抹上去清凉一片,痛感顿时减低了不少。许山岚死死拽着被单,偏过头不去看他。大师兄问:“怎么,生气了?”

许山岚咬牙抛出俩字:“不敢。”

“我离开多久,你就多久没练功。看你对付小混混那两下,力度明显不够。不练功也就算了,还不听课,我打你打错了?”

许山岚不吱声,半天闷闷地说一句:“你说该打,就该打呗。”

大师兄太了解这个小师弟,平时吊儿郎当漫不经心的,看上去脾气好得不得了,其实骨子里死倔,打死不低头那种,能说出这句话已经很不容易。听他声音不太对,在许山岚脸上摸了一把,满手湿乎乎的,不知是汗还是泪。大师兄俯身低下头,对上许山岚漂亮的眼睛:“觉得委屈?哭了?”

“没有。”许山岚转过头不让对方看。

大师兄盛怒之下打了他五十鞭,也有点后悔。但他知道自己一软,这小子以后更得无法无天,当下笑一笑:“挨打就掉眼泪,丢人,你不是纯爷们么?”

“靠。”许山岚气乐了。他以为自己考上大学不在师兄身边,能潇洒一段日子呢,敢情就是蹦跶的孙悟空,根本没离开佛祖的五指山!

徐春风回到寝室,仍对许山岚的功夫念念不忘:“真酷,太酷了!”还伸胳膊嘿嘿嘿比划两下,摇摇头叹息:“你看看人家,武术也好,英语也好,两科交白卷也能上大学。我就学个英语,还没学明白。”

郎泽宁脱下外衣弯腰拿水盆:“武术肯定是好的,学习倒不见得,高考加二百多分呢。”

“加……多少……”徐春风声都颤了。

“好像二百多吧,全国第一嘛。”

“靠,不是吧,给我加二百分,北大也考上啦。”徐春风羡慕得不得了,胳膊肘碰碰郎泽宁,“哎,你说我现在学武术还来得及不?我重考,一定要念中文系。”

“嗯,等你四十岁重考,一定来得及。”

“切——”徐春风白了他一眼,决定不给这小子用热水。

许山岚回来以后,跟换了个人似的,天不亮就不见踪影,上课时也不睡觉了,笔记做得那叫一认真,一下课又跑得没影,快熄灯锁门才回寝。

一连过了一个星期,这天许山岚回来得早了点。徐春风和郎泽宁正在水房洗漱——他俩总在快熄灯时才来,几乎没人,免得挤来挤去太麻烦。徐春风一看见许山岚就拍他肩头,大惊小怪地说:“你小子这几天跑哪去了?”

许山岚肩头一沉,没让他拍到,笑笑说:“我师兄找我有点事。”低头洗脸。

“啊,是让你好好学习期末别挂科吧。”徐春风拧毛巾,一眼瞥到许山岚袖子挽起露出半截手臂,上面居然有两条红痕。他一把要抓过来,却被许山岚一闪躲开。徐春风瞪大眼睛:“靠,这是被人打的吧这是。”许山岚放下袖子遮住伤痕,支吾着说:“……我师兄生气了……”

“生气就打人哪,太狠了吧?”徐春风还挺为他抱屈,“一定是因为你打架,但你打架是路见不同拔刀相助,他怎么能不管青红皂白就……”郎泽宁见许山岚神色尴尬,一扯徐春风,对许山岚说:“我们洗完了,你慢慢洗。”

徐春风被拉走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一个劲地嘟囔:“什么师兄啊,还打人。”郎泽宁好不容易把他拉回寝室,小声说 :“他们师兄弟的事别插手,你知道什么,听说练体育的都这样,不打教不出好弟子。”

徐春风一瞪眼睛:“都全国冠军了还不算好啊,他师兄倒好,也弄来一个瞧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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