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弯腰就能听见幸福(63)

“500—1000元,即使这样,菁菁家园依然是K市价格最高的楼盘。”

汤美伦笑了,“在销售压力下降价,我们自以为正常,那K市的老百姓会怎么想?恐怕不是欢天喜地地送钱来,而是得寸进尺,逼我们一降再降。鲁迅先生有句话,叫做痛打落水狗。别说我们还远没有落水,就算是落水了,也要摆出一副还在岸上的假象,否则可就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了。”

汤美伦话说得不客气,但在一边听的敏明不觉对她有些另眼相看。不愧是大亚集团的第二继承人,汤美伦确是有些见地。菁菁家园的困境来自购房者的消费心理,要想走出困境,也得打赢这场心理战才行。

朱伟家的表演在敏明眼里就有些好笑了,虽然作为同茂集团地产部分的掌门人全盘考虑集团的利益无可厚非,但知道他站在谢期久一边的敏明,却从那声声忠诚的建议中嗅到了“阳谋”的味道。不管怎样,菁菁家园进退两难的局面已在眼前,如果不是资金紧张,保持贵族的身价慢慢沽清是最好的选择,既保障了利润,也成就了在K市的贵族品牌,还可以按预定的规划为同茂在K市的发展定下高质量的基调。但如果为了资金回笼将房价降下来,降价之后是否会刺激购买商且不说,单是先升后降,同茂在K市就是个笑话了,更别谈以后的发展。朱伟家不见得知道是自己在幕后搞鬼,但这种建议恐怕是将计就计了。

“可是……”朱伟家看看谢期久,又看看谢贤齐,“我们的资金……”

听到“资金”二字,敏明开始留心。

“不错,我们还有资金的问题。”谢贤齐说,“房地产是我们最赚钱的业务,但还有一批正值投入没有产出的其他业务正在做。我们在上海的地产开发还算成功,但仍不足以支撑新进拿下的D市金融街主体项目。本想K市的资金会快速回笼,现在……”

见谢贤齐直言不讳,朱伟家便接着说,“是啊,其实我们的力量应该足以应付资金的缺口,但在菁菁家园的负面影响下,这么做还是有些冒险。”

敏明坐在那里,看着谢贤齐为自己的作为感到为难,心里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一直以为,面对这样强大的力量,自己再挣扎也不过是国王面前的可笑小丑,没想到,现在因为这个小丑的恶作剧,让国王也无可奈何。想到这,敏明嘴角弯起隐隐的微笑。

“期久!”谢贤齐看着谢期久,要他发表意见。

谢期久一笑,“这里的地产专家除了伟家还有敏明,敏明先说说看。”

听谢期久提到自己的名字,敏明有些意外,看看在座的各位,脸上也是一副惊讶的表情,谢贤齐保持了沉默,汤美伦瞪了敏明一眼转过头去,朱伟家先是一愣,接着便调整好了表情,“那敏明说说。”

敏明与谢期久对视,只得到一个暧昧不清的笑容,既然搞不清谢期久的用意,那就按照他的意思执行便是。“专家谈不上,毕竟同鑫没有地产方面的业务,但这次菁菁家园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敏明说,“我的看法是菁菁家园绝对不能降价。”

“哦?”朱伟家看着敏明。

“起码表面上我们不能被金航山水动摇,否则同茂在K市以后的发展会更加艰难。”敏明说,“我建议马上召开新闻发布会,声明菁菁家园祝贺金航山水销售成功,但菁菁家园也绝不会降价,高档的楼宇品质决定了价格,这是谁也没有办法的事情。”

汤美伦看着敏明没有说话,谢贤齐也不动声色,朱伟家则又提到了同茂资金的紧张。

敏明接着说,“同时我们又必须降价,采取内部打折的方法销售可能是个办法。所以……表面上我们坚持立场,但私底下可以采取一些不同寻常的销售手段。K市有很多有实力的企业,接受打折的团购业务也是可行的。这样,资金应该会回笼一部分。”

敏明说完便起身告罪离开,不想再参与,最后说的话只是个摆设,敏明十分清楚那不能解决什么问题,但菁菁家园不能降价的阐述也会给人深刻的印象。敏明只身出门坐在泳池边,在微凉的天气里保姆送上热龙井,敏明一边轻啜,一边透着玻璃观察房间里的人。

谢期久微笑地说着,朱伟家认真地听,汤美伦也不时插话,只有谢贤齐沉默地听着。突然,谢贤齐转头看向窗外的敏明,两人的目光对个正着。谢贤齐的目光像一把锐利的剑,直接穿过敏明的身体,然后又转回头去。敏明怔在那里,半晌没能动弹,那一瞬间好像回到了多年以前,自己也是站在这泳池边,虽然是阳光明媚的下午,但谢贤齐蔑视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肮脏的垃圾和致病的细菌……

“捡来的孩子还算干净?”谢贤齐的目光从敏明身上扫过,“在外面玩玩算了,带到家里干什么!”

谢期久看看无地自容的敏明,笑了,“您那么着急地要我过来,没顾得上。”

“哼!你搞慈善就是这么搞的。”谢期久转身,“玩猫逗狗,别失了节制。”

“是。”谢期久笑着,“这次还是有几个孩子很有潜质的,已经在公司做事了。”

“哼!”谢贤齐重重拄了拄拐杖,“到书房里谈吧!”

说着他站起身来,走回客厅,却又在落地窗前停步,看了看窗边茂盛的绿萝,“这花缺水了。”

“是。”保姆应声而出。谢贤齐父子跨进了客厅。

年轻的敏明独自站在阳光下,却阵阵发冷,从没有一刻如此希望自己就此消失。压抑已久的悲愤涌上心头……是的,自己本应该也是为同茂效力的一员,现在却必须站在这里,被品评、被蔑视、被侮辱、被漠视……

保姆听了吩咐,赶忙拎着小桶为葱郁的绿萝浇水,飞快地瞥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与客厅相连接的落地窗关上,“啪”地声音虽轻却震得敏明浑身一颤。后来敏明才明白,并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而是自己就是可以任人践踏的那一个。

谢期久坚持地带着敏明回大宅,每一次都是难以忍受的煎熬,直到敏明因为工作而回避。和谢贤齐从未有过针锋相对的机会,因为在谢贤齐眼里,敏明还不如角落里的那株植物,被完全的漠视要比尖刻的痛斥更令人难受。

即使现在也一样吗?也许,国王即使行将就木也仍是国王,小丑即使再受瞩目也只是个小丑……

“谢先生,”保姆端着托盘过来,上面放着整瓶的杜松子酒和一只酒杯,“少爷说外面风冷,请谢先生喝点酒暖暖。”说着,将桌上凉透的茶端走。

谢期久在客厅里看着敏明,保姆放下酒离开,敏明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自己。他只是看着酒苦笑,然后倒上满满一杯……

“谢太太有把握吗?”朱伟家的话讲谢期久的心神拉回来,“据我所知,大亚集团的财政状况也不是很好。”

汤美伦笑了,“不错,大亚的能力有限,不过投资的资金不够,用来给同茂周转的资金还不是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