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期久点点头，又说，“我还不清楚这次D市的企划会是一次商业上的盈利，还是一次单纯的政治投机，为以后铺路。”
“当然是二者兼备了！”汤美伦说，“只要拿到这个项目，正常条件下我们需要承担的风险很小，按照地产业不成文的做法，我们照样能够大赚一笔。”
谢期久看看汤美伦，笑了，“我并没有质疑这个项目，只是提醒伟家，政治上的风险有的时候也是致命的。”
“但是畏首畏尾也会抓不到机会。”汤美伦紧接着说。
谢期久无声地笑笑，无奈地摇摇头。朱伟家连忙圆场，“谢先生提醒得是，我们今天讨论的焦点也就是政治风险，一旦我们的商业行为影响到当地政府的争执砝码，我们自保的力量也真的是微不足道。”
谢贤齐清了清嗓子，“两相权衡，这个项目还是可以做的，不只是同茂，还有很多地产公司盯着这块肥肉呢，现在谈这些，言之过早。”
老人家一发话，关于D市项目的讨论也就到此为止了，但敏明的思绪却一直萦绕不去，D市，这好像又是某种关节点的信号，脑海里隐隐有一丝意念，但真的去找它，它又飘得无影无踪。
谢期久看着敏明始终低垂的眼帘、思考的神态，微微笑了。
谢家的保姆端上最后的甜品，走到敏明身边俯身下来，说，“谢先生，家里的三间客房已经安顿了少爷、少奶奶和朱先生，没有多余的客房。顾妈事先并不知道您会来，她正带人将二楼的小书房布置成客房，说准备不周，十分抱歉，请您将就一下。”
敏明一笑，“没关系，我……”
“你叫顾妈不必麻烦了，”谢期久打断敏明，“谢先生向来都是跟我睡一个房间的，三间客房正好。”这话像一声雷，震得在座每个人手上动作都是一滞。敏明和谢期久的私密关系，在座的人没有不清楚的，但知道是一回事，明明白白地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了。今天自敏明出现在这里开始，众人就在无声地支撑各自的体面，但这薄弱的体面就因为谢期久的一句话而碎成齑粉，更显得可笑。站在一旁的保姆也感觉到了气氛不对，一时不知所措。
“快去！”谢期久催促。
“哦……是！”保姆应声而去。
谢期久神情自若地拿起勺子吃了口甜品，“嗯……味道不错，你们不吃吗？”
汤美伦冷笑一声，说，“所谓萝卜白菜各有所爱，你吃着味道不错，我却是看着都觉得恶心！”
“那真是遗憾！”谢期久笑道，“这是厨子最拿手的甜品了，你这样说，她会不高兴的。”
汤美伦瞪着敏明说：“凡事也不能都想着自己高兴，别说甜品了，有些人的存在本身就惹人厌恶……”
谢贤齐忽然突兀地咳嗽了几声，朱伟家连忙招呼保姆送杯清水，这种无伤大雅的混乱让气氛顿时松懈下来。
敏明暗暗咬牙，也吃了口甜品，抬眼对上汤美伦凌厉的眼神，做诧异状，“谢太太，您有事？”
汤美伦狠狠剜了敏明一眼，“哼”了一声，看向别处。
谢期久笑了，“这个甜品确实好吃，能给我再来一份吗？”
第34章
秋天已经到了，就算是白天还会有炎炎烈日，但是夜晚就只有飒爽的秋风，清凉，甚至会有些寒冷。敏明穿着西装外套坐在泳池边的躺椅上，望着辉映着屋内灯光的水波，若有所思。
饭后，谢期久加入了对同茂项目的商谈，汤美伦端着水果也袅袅婷婷地同行。尽管谢期久示意他跟着自己，但敏明依然不着痕迹地回避了。同茂的事情，自己没有必要亲耳听到，又何必考验某些人纤细的神经呢？倒是D市，应该有值得自己好好考虑的细节。
记得苏青说过，韩季是D市主管房地产市长的秘书，那么……敏明微微笑了，谢期久的另一颗棋子很快就发挥作用了。毫无疑问，D市的地产项目会是另一场阴谋的开始。K市有苏青的建筑公司，上海有董进的装潢事业，这就像围棋开局后几个简单落子，之后庞大的战局和声势皆源于此，敏明眯起眼睛，猜测着谢期久的路数。
“不冷吗？”身后传来谢期久的声音，敏明晃过神来，只见谢期久托着两杯酒站在身边。“有兴趣吗？”
敏明一笑，接过一杯，一口酒入口，一路醇香和辛辣划过胸前，暖暖地在胸口消散。
“怎么不进去？”谢期久坐在另一张椅子上。
“这里的空气更好。”敏明说。
“是啊！”
“这两年……你的力量增强了。”
“怎么说？”
敏明一笑，“从今晚的饭桌上就看得出来，你在挑衅。你没有什么顾及，倒是别人在顾忌你。”他看向谢期久，“两年里你到底做了什么？”
谢期久回望着敏明，也笑了，“该做的早就做了，只不过这两年才显现出结果，不过如此。”
“那汤美伦呢？看她的反应应该还在乎你。”
“她当然在乎，在乎我的力量不能为她所用，在乎她作为女人的尊严。”
“老爷子知道她和朱伟家的事情吗？”
谢期久笑了，“他怎么会知道？不过我会告诉他的，在不久之后，作为儿子，我会亲口告诉他。”
“你就这么恨他？”敏明看向透着光亮的客厅。
“我更尊重他。”谢期久说。
“不知道该佩服你还是惧怕你，这次D市的项目，你早就预料到了吧！也许这就是你的性格，或者天赋，当年不经意的决定，会让你在日后回报颇丰。”
“呵呵……多谢夸奖！”谢期久冲敏明举了举酒杯，“还是那句话，看出局的人是你，将要完成这个局的也是你，不必事事想到我。”
谢期久仰着头，看向遥远的夜色，“有的时候我会想……不管是帮助还是伤害，我给你的越多，你受我的影响也就越大，现在你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何必处处顾及到我？这么好玩的游戏，就按照你的规则来玩吧！我会在一边观战，给你想要的支持，别的，我不会插手。”
敏明一时呆住了，觉得心里有很多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当人与人之间的纠葛太深，很多事情便难以启齿，且不必非要理清。敏明没有再说话，两人沉默着将杯中酒一点点喝完，先后回了房间。
这一夜两人平静地睡倒，在坠入梦乡的前一刻，敏明还在暗暗自嘲，自己和谢期久能够各占床的一边，温文有礼地互致“晚安”而入睡，实属难得。
山间的清晨总是令人愉快的，谢家人早早起了床，顾妈指挥保姆布置了早餐，除了谢贤齐的早餐在房间里吃，其他人都是想吃就吃的流水席。朱伟家吃过早餐，很早便离开了，当谢期久和敏明走进餐厅，发现坐在那里的只有汤美伦一个人。
“早！”谢期久打了招呼坐下来，敏明也点了点头，坐在一边。保姆见两人来了，连忙先端出两杯橙汁和白粥，紧接着厨房里传出煎炒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