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弯腰就能听见幸福(108)

这一天明媚的阳光,让敏明忽然想起记忆中不知名的一个下午,那天也是很好的天气,自己坐在郊外的别墅院子里,闭着眼睛感受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的温暖和光影,忽然一片黑影遮住了所有光怪陆离的光影,朝自己俯下身来,温润的感觉出现在自己紧闭的眼上,然后是深沉而愉悦的笑声,谢期久深深吻住了自己的嘴唇,“闭着眼睛,在想什么?”

那个时候,自己在想什么呢?在想方设法脱离那个人的控制,在想方设法地提醒自己那个人的恶劣和残忍,在想……

那个时候,能说一切都不美好吗?在委屈、仇恨、不甘和愤怒之间,总有些叫做美好的点点滴滴存在吧!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想起来呢?想起来的不只是这些……还有第一次接触建筑的领域、第一次决定同茂地产的发展方向、第一次独立处理并购的案子、第一次为年终销售定调、第一次出任同鑫的首席执行官……哪一次的背后,不是还站着谢期久,不是坚信着有他的手在扶持?而现在,这个人到哪里去了呢?

谢期久之于谢敏明,一切都太深太深了,深到骨子里,深到血脉中,深到无人能及的心底……

第74章

谢期久的后事全部交由私人助理张伟办理,曾经被誉为商界天才的谢期久病逝,想要无声无息是不可能的。先是通知医院前来料理,然后精心准备了公开见报的讣告,以最快速度在郊区的宅子里布置好了灵堂。通过各种渠道联系了汤美伦,但显然不能指望她能够回来披麻戴孝,由谢敏明负责答礼又显得过于突兀,所以张伟干脆安排朱伟家等同鑫一干高层与敏明一起站在灵旁回礼。

各式各样的花圈摆在灵堂两侧,媒体派来庄重的记者安静地拍照。陆续前来致哀的商界同仁见谢家唯一命脉夭折,无不扼腕叹息。哀乐悲婉,象朱伟家这样跟随谢期久多年的下属都不禁泪眼朦胧,但谢敏明却始终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在一旁帮忙操持的韩季,一边忙着招呼、引路,一边不时担心地看过去。

敏明站在灵旁,麻木地看着人们来来往往,点头、行礼。寒暄虚应的话都由站在前面的朱伟家抵挡,自己这样机械地动作就好。脑子里依然觉得木楞楞的,好像从那天昏倒在大街上开始,再睁开眼睛就什么都不对了。张伟跑前跑后的忙碌着,自己看着他忙,明明什么都没做却也觉得很累。

只有谢期久的遗像是敏明选的,并不是最端正帅气的一张,但却是给人印象深刻的一张。阴冷、果断、决绝,任何人看到这张照片都会从心底认为,这就是谢期久。谢期久绝不会因死亡就想要掩饰,让那些伪善俊美的假面去修饰需要修饰的人吧……

敏明看着灵前的遗像,总觉得一切都是如此的不真实。人们在谢期久的灵前行礼,自己却觉得他人还在楼上的房间里微笑着喝茶,正饶有兴趣地看着楼下这场大戏。明明不是那种善良安详的人,一旦表现出了祥和的状态,敏明就会习惯性地去猜测他又会做出什么事。多少次亲眼见他那无辜无害的神情,转脸就露出奸佞狡诈笑容。这一次,会不会又是他的把戏?

敏明想着,缓缓从答礼的席次中退了出去,快步走上楼梯,冲进谢期久的房间。

窗子开着,洁白的纱帘随风在空中荡来荡去。所有的家具都被罩上了白色的棉布……并没有一个带着狭促神情望着自己的人,一切都变了。

“敏明!”身后一阵脚步声,韩季追上突然离席的敏明,见他只是站在谢期久的房门前发愣,便连拽带哄地将他从那里拉开,“苏青和董进都过来了,不好在前面露面,我把他们领到了你房前的小厅里。”

韩季拉着敏明转过身来,却被他眼里浓浓的失望和悲伤触得心里一酸。连忙挤出笑容,拉着敏明边走边说,“还有唐氏唐安迪反复问起过你,金航公司的尹航和金桥刚才也在找你……”

敏明脚步一顿,“我不想见他们。”

“好!”韩季连忙附和,“不见就不见。我们先回房间,你看起来很累。”

敏明茫然地跟着韩季走会自己的房间,没有看见坐在中厅沙发上的苏青和董进,还有误打误撞找来的金桥。

苏青、董进见敏明他们走过来便站起身来,却发现敏明始终眼帘低垂,看看走在他身边的韩季,韩季冲二人皱着眉缓缓摇头。苏青、董进见状点点头,没有作声。站在一边的金桥见了敏明却身形一闪,挡住了去路。

“谢先生!”

敏明抬眼看了看金桥,“是你。”

金桥冷笑,“谢先生好大的架子。尹航听到了消息便立刻放下手里的案子直飞北京,今天我和安迪也都过来了,想见见你,你怎么会就这么视而不见呢?”

没等敏明说话,韩季抢上一步,“金先生,麻烦您谅解,谢先生这两天身体不好,也没什么精神,现在他需要休息,有什么事改日再说,您看行吗?”

“身体不好?是因为同茂的事累到了,还是因为谢期久感到内心煎熬了?”金桥言辞犀利,“谢敏明,你做的事情我真是看不明白,现在这种状况,你又得到了些什么?”

“金先生!”韩季的语气也重了起来,“今天是谢先生祭奠,您在这里直呼其名,任意指责,未免对死者不敬。”

韩季一说话,苏青和董进也走到近前,“金先生……”

金桥左右看看这几人脸上恳请的表情,轻哼一声,“我无意对死者不敬,实在是想跟这位谢敏明先生好好谈谈。不过我们总有见面的时候,的确不必急于一时。”说完转身离去。

敏明愣了愣,忽然微微笑了,“这个金桥,好像在为期久打抱不平呢!他不知道,谢期久是什么人,从来,只有他让别人委屈的份儿。”

说着对苏青、董进说,“我的确没什么精神,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吧!”说着挣脱韩季扶着的手臂,独自走进了房间。

剩下中厅的三人互相看看,不由叹了口气。

“情况怎么样?”苏青关心地问。

韩季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

第二天一早出殡,因谢期久并无兄弟、子嗣,张伟干脆就捧了遗像举办了仪式。敏明依旧穿着全套黑色的西服,准时地出现在出殡的队伍中。

一路行至殡仪馆,直到他看着谢期久的身体被迅速抬走,又送回来方方正正的盒子时,才对谢期久身死的事情有了真正的了解。他……是真的已经不在了,神形俱灭之后,再过些年,世上甚至连记得他的人也不会再有了。

张伟已经张罗好了墓地,谢家的人都葬在这里。按照惯例,如有可能应是父妻合葬、父子并葬。但谢贤齐入土时并未与妻子合葬,所以谢期久跟随母亲葬在墓园的东边。“这里的风景更好一些。”敏明抱着盒子,站在高处仔细观赏。秋日已深,草木正以无比绚烂的姿色渐渐凋零,是生命最后时光用尽全力而爆发出来的无限美景,身处其中,一时间竟让人痴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