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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J男的春天(16)+番外

第12章 曲折

田一禾中了奖、有了房子、在S城终于有个落脚点才敢回家去看一眼,那已经和当初负气出走相距三年多了。

刚开始他恨,那是发自内心难以抑制彻骨的恨。不是说父母的爱都是无私的吗?全他妈扯淡!我不就是个GAY吗?不就出柜了吗?难道就不是你们儿子了?没流着你们身上的血?我一没杀人二没放火三没抱着人家孩子跳井,怎么就有病了变态了不要脸了?还说宁可当我死了,当没生过我这个儿子。好,你不要我我走!这辈子也不出现在你们面前!

再后来是怨,怨自己没长眼睛爱上那么个人渣,怨父母怎么就生出个田一禾来,怎么就把田一禾生成个GAY。

再后来是气。赌气。胡立文可以滚回去跪在父母面前哀求整整一天一宿,终于回归正常生活,可田一禾做不到。他傲气着呢,以前也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主儿,怎么出柜了就从云端落到沟渠里了,难道出柜了我就不是我了?呸!他咬着牙憋着气硬生生扯出一股劲来,打落牙齿和血吞,流泪了直接咽到肚子里,我还就不信了,我混不出个人样来!

还是太年轻了——很久以后他躺在床上对着寂寞阑珊的夜色回想——还是太年轻了,把骨气脸面看得比什么都重,把世事人生看得比鹅毛都轻。如果是现在,经历了这么多悲伤绝望痛苦挣扎之后,是否还有勇气、还有胆量重来一回?说不定他会跟胡立文一样,只要能回去,干什么都行。

那时都麻木了,说不上恨也说不上痛,只剩麻木,只为了有口饱饭吃,只为了能有个地方住。运砖头、当保安、跑腿刷碗伺候人,他什么活都干过;嘲笑冷笑调笑肆意大笑,他什么嘴脸都见过。所以知道自己中奖之后才会哭成那样,没有这种经历的人根本不会明白,那代表着命运的转折,代表着希望;所以后来田一禾才会那么看重钱。连深爱过的人、亲生父母都能抛弃自己,除了钱,你还能相信什么?

田一禾在S城安顿之后,终于鼓足勇气回家了。他没敲门,也没进去,在小区里晃悠了很久,从一楼上到五楼,再从五楼下到一楼,来来回回走了无数遍,直到最后在院子里看见妈妈提着买菜篮子往家走。

田一禾犹豫着,没走过去。分别了整整三年,所有感情都沉淀下来,只觉得心里空,寒风卷进去了似的,忽然就不想上去见面了。也许心底仍是恨着的,毕竟那是最至亲的人,那种伤害无论如何弥补不了,那种失望任何举动都难以挽回。

幸好,他遇到了李理——李理先认出的他,他们两家是邻居,出事以前十分熟稔。李理一直和田一禾同班,很长一段时间还是同桌。于是田一禾把钱和东西都交给了她,说好以后打电话常联系。

这样也挺好,你们厌恶我,我就不出现,三年都这么过来了,以后还这么过呗。田一禾冷笑着,忽然有一种莫名的恶毒的快意。

没成想一个星期以前,李理打电话,说他妈妈子宫里长了个肿瘤,准备住院做手术。那晚田一禾做了一宿的梦,梦见爸爸让他骑脖子上看露天电影,梦见妈妈抱他在怀里叫他“小禾苗”,梦见考上大学全家一起去吃大餐,梦见爸爸满脸怒容,提着铁锹追着他打,最后梦见妈妈了无生气地躺在冰冷的病床上,全身上下插满了管子。

田一禾突然醒了,他是哭醒的,满脸的泪。再也睡不着,从床上爬起来冒着夜风赶到北站,直守到6点多钟才敢给李理打电话。谁知道李理那天是夜班,于是田一禾再也忍不住,坐车回到H市。

那又怎么样呢?田一禾嘴里发苦。父母不愿意认自己,事隔这么多年,自己努力这么长时间,还是没用。

刚才在医院里,田一禾明显见到父母都老了,尤其是母亲,头发白了那么多。心里的悔意一股一股往上拱,鼻子里发酸。如果一切能够重来,他一定一脚把那个混蛋胡立文踢开,守在父母身边,想尽办法隐瞒自己性向一辈子,乖乖娶妻结婚,生不了儿子就抱一个。虽然有遗憾,总不至于这样。

不至于让父母辛辛苦苦养了自己一辈子,却换来这么个不省心的结果。

田一禾望着高速公路两旁飞快掠过的田野大树,忽然就想狠狠抽自己一个耳光,真他妈是个贱货!为了个胡立文,你就学业也不要了,父母也不要了。见了男人就没魂,难怪爹妈不认你!

田一禾蔫头蔫脑地回到彩票站,下了出租车刚走几步,就听见背后有人喊他:“一禾,田一禾!”

回头看过去,居然是连旗。那小子羽绒服都没穿,只披着个外套,从马路对面跑过来,冲着他呵呵地笑:“你回来啦。”

田一禾一偏头,挑着眉,斜斜地从眼角瞧着连旗。他这么看人的时候,总带着点挑衅、带着点嘲弄、带着点挑逗,还透着一股子媚劲儿:“你等着我呢?”

“嗯。办公室的窗户正对着你这边,所以看得清楚。”

田一禾明白,自己刚下车他就冒出来了,说明这小子一直守在窗前,就没离开。没想到这炮灰还挺有心,田一禾心里软了软,被人这么惦记着守望着,总是一件令人温暖的事。他收回目光,低声说:“你别对我这么好了,白费力气,不值。”

“值不值的我自己知道。”

“你知道个屁!”田一禾不知怎么就有点生气,骂骂咧咧的,“我以前就是耍着你玩,你他妈还当真的啊。”

“没事,你高兴就行。”

田一禾被连旗气乐了,从哪儿蹦出来这么个直愣愣的二货,上杆子让自己虐,以前也没交集呀,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忠犬攻?不由有几分感动、几分好笑、还有几分鄙夷,翻来覆去也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最后一咬牙扔下一句狠话:“你再费劲也没用,我肯定不能跟你。”

连旗笑了,双臂交叉抱在胸前,他说:“这可说不准。”

他的笑容很淡,这个姿势隐约透着一种气势,像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倒让田一禾怔了一下,忽然发现这小子好像没有表面上那么软弱可欺。

只可惜这种想法刚露个头,还没等他细寻思,彩票站里跑出个人来,慌慌张张地叫他:“田哥,田哥!”

原来是王姐的侄子王迪,刚过来上岗没几天,愁眉苦脸地对田一禾说:“田哥,出了点事,有人打票不给钱。”

我靠还有这样的?田一禾眉毛顿时立起来了,一摆手:“走,进屋。”

连旗在后面本来要跟进去,想起昨晚碰的钉子又停住了,田一禾就是一只骄傲的孔雀,你随便张口帮他,他还不乐意呢。

田一禾边进彩票站边听王迪说,原来体彩刚上了个新玩法,叫“11选5”,十五分钟一开奖,每注2元钱,现在彩民们玩这个都玩疯了。有几个人研究一段时间,想出个办法,就是买7个号,不变地买下去,直到出了这个号为止。用这种方法基本保证不赔钱,但前提是你得有这个资本。前十注都可以只买2元钱的,但往后越来越多,翻倍上涨,到最后得几万几万地往里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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