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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J男的春天(10)+番外

在不伤害自我利益的情况下,人都是讲感情的。

但连旗还是觉得冷,从骨子里往外冷,像三九天吞了一整块冰坨。他终于明白,什么黑社会社团帮派,他妈的都是扯淡,红社会才是真的。谁也敌不过头顶上那只手,纵容你培养你勾结你的是它,反过来打击你消灭你枪毙你的也是它。你不过是个棋子罢了,等到他们内部斗争重新洗牌的时候,最先被利用被铲除的就是你!

报纸上、新闻里、广播电台,没完没了地宣传连新社团如何欺压百姓打砸抢掠,有采访有记者有真相。可S城的百姓们心里有数,连氏兄弟从来不难为普通人,就算收点保护费,但他能保证收税的和工商的在你家吃饭肯花钱,能跟你少捞点;也能保证你不会早上一睁眼就发现铲土机在铲你家房顶。

可那又怎么样?人没了。真相永远只能存在于阴暗里,出不了头。

连旗他痛,他恨,却无从诉说,他不甘心却又无能为力。他每天晚上一头钻进酒吧里,再在第二天清晨从里面跌跌撞撞奔出来。

他有几次差点被汽车撞死。他那时真想被一头撞死。

一天晚上,他从住的地方钻出来,要到酒吧再去喝酒。几天没怎么吃东西了,胃袋里空空荡荡,满身酒气,嘴里发苦。被风一吹,头晕目眩,一阵恶心,扶着墙吐了一番,还是很难受。就在这时,他听到了田一禾的声音。

当然,那时他还不知道这小子叫田一禾,不过这小子骂人的本领他牢牢记住了两年,真没法忘。

“你他妈说谁糟蹋自己呢?”这是连旗听到的第一句,尖锐得跟鸣哨似的,刺得人耳朵疼。

“小爷我告诉你,我不念大学摆馄饨摊我自己乐意。我一不偷人二不抢劫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我?我又没像你一样,为了钱跪床上跟条狗似的去舔女人逼!”

“你说话怎么能这么难听?”一个男人高声怒道,“我都是为你好,怕你就这么毁了。”

“我他妈早就被你毁了!”田一禾气得声音发颤,又高又飘,“当初信誓旦旦要和我不离不弃的是谁?后来把我甩了自己不要脸跑回去过好日子的又是谁?胡立文,你这个混账王八蛋!”

连旗从巷子里看过去,一个瘦子在路灯底下握着拳头挥来挥去,旁边摆着馄饨摊。紧贴着人行道停着一辆私家车,车窗摇了下来,一个男人站在车前,好像也有点理亏,一脸无奈压低声音说了句什么。

“你放心。”瘦子冷笑,声音也没那么高了,但一字一字跟冰刀霜剑似的往那男人脸上刺,“我死不了,我为什么要死?像你这种败类还好好活着呢,我为什么要死?我就要好好活着,好好活着,比你们活得都开心都幸福。你他妈一个同性恋,对着女人能硬得起来吗?天天上床就跟被强奸似的你能活得起?你看你现在一脸郁卒的怂样,活不起你就死去,省得浪费粮食,也算给你老胡家积点德!”……

连旗脑袋里嗡嗡的,不由自主一步一步走过去。

田一禾早把胡立文骂跑了,自己一个人收拾桌子上的塑料碗塑料袋,一边收拾嘴里还在骂:“混账王八蛋,我为什么要死?你死我都不死。我就要好好活着,好好活着……”忽然悲从中来,眼泪不争气地掉往下掉。他胡乱抹了两把脸,嘴里骂:“没出息,你哭个屁!哭个屁!”可眼泪还是止不住,他干脆把塑料碗木筷子一把扔到桌上,肆意地哭了一会。

街上人来人往,个个神情漠然,偶尔有几个注意到哭泣的田一禾,却也只看一眼便走开了。在这世上,各有各的愁苦,各有各的不幸,除了自己,谁还能管得了谁呢?

田一禾心里舒服了些,把脸上眼泪抹净,一抬眼却望见了落魄的连旗,正直勾勾地盯住自己。

“看你妈头啊看!”田一禾炸毛了,“被见过人哭吗?今天收摊了,要吃馄饨明天赶早!”收拾收拾东西,骑着破三轮车,走人。

连旗没动,他站在那里很久没动,田一禾和哥哥的话翻来覆去在耳边响起:“我为什么要死?像你这种败类还好好活着呢,我为什么要死?”

“连旗,你得好好活着……”

连旗仰头看向苍穹,那是夜的颜色。

他哽咽着,无声泪落。

第8章 追求

连旗没想到自己会再次遇见田一禾。

那天他不再去酒吧,而是又回到住处,躺在床上睡了一个大觉。睡得昏天黑地日升月落,睡得冯贺差点拨120过来抢救,睡得醒过来时胃部饿得都麻木了。

然后他痛痛快快洗了个澡,刮了脸,穿上一身衣服,焕然一新。他把以前的比较可靠的小弟都找回来,做了香港黑彩的下线。

仍然赚钱,但却极为低调,低调到甚至一些高层还以为他早已离开S城。

瀑布在转折处缓上一缓,泻入深不可测的碧潭,从此古井不波。

铺设的黑彩站点像黑色的触手,缓慢的、无声无息的、不露声色的渗透到城区甚至郊区的每个角落,垄断了S城黑彩行业。什么赌马赌球赌狗,什么六合彩七星彩幸运彩,什么大陆香港澳门,你就说吧,想买哪一种?

发展下线,培训员工,制定规章制度工作守则等等等等。人家连旗弄的可不是一般的黑彩,那些瞎咋呼哄骗几个没脑子的拢点钱开奖后不给兑拍拍屁股走人?连旗不干那种事,黑彩怎么了?黑彩也是讲究品牌信誉和服务质量的,也是需要资格审查培训后再上岗的。说句不好听的,香港黑彩的管理制度和风险控制,已经非常成熟,可比什么体彩福彩的厉害得多,可靠得多。大陆彩票事业才起步几年哪,跟人家一比那是小孩,路还走不稳呢。

做买卖要成功,说白了只有一条:钻空子。

从李嘉诚到霍英东,从潘石屹到马云,全是这样。等这门行业发展壮大了,规则制定了,国家干预了,法律完善了,那你也就赚不到钱了。

要不怎么说“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书还是多读点吧,有用着呢。

隐藏黑彩站点的方式有很多种,普通彩票站是最常见的,常来的熟客,和站点老板都有只有彼此才明白的暗号。一个介绍一个,暗中传递。因此连旗表面上就是一个双击彩票站的老板,堂而皇之地出入体彩福彩大门,打探最新内幕消息。

结果在一次体彩培训课上,他见到了田一禾。

刚开始连旗没认出他来,毕竟日子太久了,当时又黑又远,他看得不清楚。但他听见田一禾同体彩的工作人员说话了,问一些体彩福彩销售比例方面的问题。这声音连旗有点熟悉,而且印象很深。连旗皱着眉头回忆了很久,然后他记起来了。

但他不确定,于是想办法跟田一禾见了面。

“简直就是道光年间的出土文物碰一碰都能掉渣,你什么品味啊?”田一禾这句话一骂出口,连旗乐了,对,是这小子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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