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森站在一边听费小多的话,傻傻地咧嘴笑。然后递给季米一把瑞士军刀。
“哎哟,小样儿,老实交待你哪里来的管制刀具?”倪珂的声音。倪珂不仅名字女性化,长的也让人不是那么容易能辨别出雌雄。纤纤细细的小身板,轮廓优美的鹅蛋脸,偏偏还生了一双顾盼生辉水波流转的大眼睛。那叫一个我见犹怜。别的男生在青春期都荷尔蒙火力全开,嘴唇上茸茸一片灰青色的小胡渣,喉结突兀如同拔地的土丘。只有倪珂依然清汤寡水的一张光洁的脸蛋,脖子上的疙瘩好不容易鼓了出来,还和一蚊子块似的。
“兄弟,收着吧,一会用得着。”简森继续傻呵呵地笑,把刀硬塞在了季米手上。话说,简森和倪珂就像一根藤上的两个倭瓜你天南我地北地反向生长。一个美的离谱,一个帅的没边。淑女看见简森总会拉高裙子露出白花花的大腿和吉蒂猫小内裤扮演“五找三”,野鸡看见他就羞红起脸颊一口一个“伦家”地装处女。插一句,这年头淫秽色情事业在政府的强力打击下生存不易,野鸡们纷纷甩出惊喜价跳楼价团购价云云以招揽生意,你给半张分她找你三十,因此统称“五找三”。不管怎么说,简森的确英俊到他妈的惨绝人寰。
不过当时全校最受欢迎的男生还真不是他。钻石脸的帅哥季米才是真正的抢手货。一天到晚都有花痴小女生从别的学校涌向艾弗伊,整齐划一排着队列扛着小旗儿,鬼叫鬼叫“季米季米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小子,挺能耐的嘿。”简森一脸喜庆下流的笑容,倒当真对“校草”这一虚荣的归属不屑一顾。
“白痴,谁稀罕。”季米拽的二五八万。
简森和倪珂交换了一下复杂的眼神,两人默契十足地一起小碎步一溜烟地跑不见。估摸肯定是好兄弟手拉手一起摧残祖国的花花朵朵去了。妈的,禽兽。还是顶顶衣冠楚楚的那种。
不一会季米发现整个寝室就只剩下他和费小多。
“季米,我能唱歌了么?”费小多睫毛弯弯说的挺哀婉。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答应也对不起这么一个多月来同茅坑共澡堂的革命友谊,已经在床上的季米合眼“哼”了一声表示同意,心想,困了,正好有音乐伴我入眠。
费小多着实欢喜,立马对着窗口依依呀呀地开唱。没过一会,季米咕噜一记翻身下床,拍着费小多的肩把瑞士军刀递给了他。“诺,费小多,接着。”
“干啥?”还陶醉在自己绕梁三尺的优美歌声里的费小多很不爽,要削苹果犒劳我也不挑个时辰,小爷我唱得正high呢。
季米从来就不是个懂得怜香惜玉的人,石化着一张脸,不近人情地说,“要么你自我了断要么你宰了我,二选一。”
费小多的脸在抽搐。可他完全没有料想到更加毁灭性的打击还在后面。对面的窗子“刷”的亮了一扇。一个处于暴走边缘的男人声音冲着他们的窗户嚷,“我操你大爷的!对面的,大半夜的你家母狗发情你管是不管啊?!”
季米知道这嗓门的主人是谁,高他们一年级的学生,胡安。据说赛车技术极好,就是脾气暴躁,不太容易亲近。季米在走廊过道里瞅见过他一回,靠,那厮长的虎背熊腰,标标准准的一门神钟馗。童年漫漫的血泪史浮上眼前,他像被割了脑袋还要遭受电击实验的蚂蚱一样条件反射,但凡长的和钟馗有那么几分相像的人无论男女手劲都不会小。
所以依旧不动声色地摆着张冷若冰霜的钻石脸,反正被骂的是他费小多,关我季米鸟事。
费小多大概被接二连三的打击弄傻帽了,和季米隔着一米远的距离两两相望,水汪汪的大眼睛,那情境和一狗血的琼瑶剧似的。
踏进寝室的倪珂被这煽情一幕煞到了。他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似地喊,“我靠!怎么,我和简森出去溜达这么一会儿,你们之间那点同性的情感就无限升华,星火燎原了?”
季米简单把事情来龙去脉讲了讲。倪珂顿时暴跳如雷,“操他妈!敢欺负我们寝的人,不想在艾弗伊混了?!”当即冲向窗口扯大嗓门,花瓣一样的小嘴吐出劈里啪啦的小钢炮,“对门的实在对不起我家龙宝半夜思春叨扰了街坊可方圆百里实在借不着一条能下种的狗要不您来友情客串一把?”
对面的窗户久久没有反应。季米和倪珂都觉得挺自讨没趣,人家早歇了,就我们瞎起劲,真他妈傻逼。算了,洗洗睡吧。各自洗漱,也打算上床各做各的春秋美梦。
大约半个钟头后,季米在梦乡里被对门胡安的嘶吼唤醒。“操!!!你们骂谁公狗呐!!!”
第2章
秋月照大地,凉风那个习习地吹。窗帘子飞天乱舞,活像贞子的发。
“吾叫季米。季节的季,大米的米。有本事侬来找吾,吾不怕侬。”得到回应的倪珂心情大好,扭着屁股踩着猫步颠儿颠儿地跑向窗口,回了一句。
季米顿时有了种好不容易左突右闪避开枪林弹雨却被一个小娃娃扔的小石子儿给砸晕过去的烈士感。他翻下床,阴着脸问倪珂,“你干嘛报我的名字?”
“哎?你不叫季米么,季节的季,大米的米?”倪珂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望着他,把自己打扮成受害者似的楚楚可怜。
“恩……”
“那么,难道你怕他?”
“切,才不怕他。”季米脑袋钝,上了套。
“这不就结了。我哪里说错了?”唇红齿白笑得特倾国倾城,估摸着就是褒姒貂蝉杨玉环得以重生见了他也得含羞带臊再死一回。随后倪珂敛起笑容,伸出魔爪在季米的肩头重重拍了几下,那诚恳的目光那煞人的气势要多像有多像连长拍着董存瑞。
一旁的费小多大约已经笑岔了气,蹲在地上,苟成一团。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哈哈……今天总算撞见真相了……哈哈……原来窦娥是这么……这么死的。”
是夜,简森未归。
天空刚泛鱼肚白还迷了吧唧半亮不亮之际,简森在宿管大妈查房前晃悠晃悠进了寝室。最开始简森不那么嚣张,不管玩得多晚总是乖乖爬墙回的寝室。后来他对众人解释说,天气逐渐冷了,穿得臃肿爬墙不太安全。偷腥的猫摔死在窗台下就太不划算了。其实一个玩赛车的怎么也不会是手脚迟钝的人,那是碍着面子的官方理由。真正让他放弃爬墙夜归的,还是源自某个月黑风高的杀人夜。
简森他们寝室在三楼,那天半夜他身手矫健爬到二楼,停下稍歇回味起先前发生的种种,心里那个叫美。突然从天而降砸下一盆水,淋了他个劈头盖脸落汤鸡。简森觉得这样狼狈的造型实在对不起自己半浑然天成半苦心经营的帅哥形象,便蹑手蹑脚地溜回寝室,换下衣服,摸着黑胡乱擦了一把。大耗子一般小心翼翼,不敢惊醒任何人。
翌日,太阳公公起得早,破窗而入的全是他老人家金闪闪不正经的笑。倪珂从床上半耷出个脑袋,对端起脸盆要去共用盥洗室倒洗脸水的费小多说,“用的着这么麻烦么,趁人不注意直接从窗口倒出去得了。”然后别过脸,满眼是与周公依依惜别的迷蒙与不甘,望向简森,“简森,你说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