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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1同人)谁的回忆在歌唱(10)

北京。纸醉金迷的蕾娜皇宫。夜晚和白昼纠缠交替的时分,天空像被同时泼上了最深浓的墨汁和最艳丽的油彩,被哗然行进的风细细匀匀地搅在一起。那阵风穿过打开的大门,迎面扑来,冲散犹如叠嶂的乌烟瘴气,留下格外清新的味道。简森把钱塞回去,笑笑。

第7章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在天台上盘腿而坐的简森,挺诧异地望着走向他的季米。

“倪珂说的。他说你有遁入空门之心,正远离红尘夜观星象。”

“来安慰我的?”简森咧嘴大笑。

“没有。我来还衣服。不过,不知道不能机洗,坏了。”

“衣服?”简森使劲想了想,还是啥都没想起来。

“你个猪脑。”季米翻个白眼,把一件外套扔简森手上。当走之际,回过头来抛下句话。“对了,提前通知你声,我要走了。”

“什么病啊?这么快?国内治不好就去国外,讳疾忌医可不行。”

季米气结。不认识简森的人,看他说得愁眉拧蹙一脸关切,一定以为他是认真的。死不掉的演技派!“我要离开艾弗伊,去马凯……”季米粗神经下的良知让他适时住了嘴。全艾弗伊都知道简森刚被雷纳扫地出门,吃到嘴里的鸭子,振着外焦里嫩的翅膀硬给飞了。

“真厉害啊!艾弗伊里很少你这样的,才一年就能签去这么大的车队。”简森由衷赞叹,看见季米拧起个眉头,没有回话,又欲盖弥彰地加了一声,“没什么。晚一点签车队也好,我这人本来就没什么上进心。”

安慰别人不是季米的强项,再说,本来也没打算安慰他。看见季米准备走人的样子,简森忽然开口叫住他。“走之前,想不想听一个故事?关于我,和倪珂。”

没有回头,但是停住了脚步。

“那天我仔细想了想,觉得你说得挺对。这么多话在心里压着这么多年,都快把我压成一小老头了。”

“原来你不是啊。”季米转过身,带着眼眸里促狭的笑意望向简森,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嘿,还想不想听了?”得。近墨者黑。一个寒假,冰铸的小子也学会逞口舌之快,使坏了。

“你说我就听。”把刚还给主人的外套又抢回来垫在地上,季米在简森身边坐下,摆明要打“持久战”的架势。

“真不愧是上海人。这么讲究。”简森笑笑,开始说话。“刚认识倪珂那会儿,我一直以为他是个女的。他才学会走路的时候他爸妈的感情就出了问题,隔三差五要大打出手,他就总被扔来我家。打小他就压迫我,我的日子,比卖身给地主老财的农奴还水深火热。其实那时的我性取向挺正常,一开始也没觉得什么,顶多就情同手足的革命友谊呗。也是有一天,突然发现的。

季米感同身受地点点头。真可怜。童年的阴影啊,让这孩子误入歧途了。

“这和我爸也脱不了干系,我爸年轻的时候也是个车手,不过混得不成功。没拿过总冠军,名气也不大。退役以后有一度生活还过得挺落魄,碰上青梅竹马的老同学也就是倪珂他爸以后,才算真正咸鱼翻了身。可惜小时候赛车并不是我的梦想,我爸只能赶鸭子上架逼着我学。我现在了解了他的苦心,一方面算报恩吧,倪珂喜欢,就让我陪着他照顾他;另一方面,也算多个机会圆他自己未圆的梦。不过当时我特不愿意,总觉得他有点卖儿求荣的意思。”

“你的理想是什么啊?”

“小时候想当模特……”

季米斜眼上上下下打量了下简森,挺不厚道地,笑了。

和突然发现狗尾巴草上开了朵牡丹花儿似的,简森匪夷所思的同时,也觉得挺震慑。“哎哎……你别笑啊,看不起人啊,这有什么可笑的。”装作生气板起脸,没板一会结果自己也笑了。声音挺温柔,“你小子笑起来多好看啊,以后别老苦大仇深的绷着个脸了。”

“切。”季米小嘴一撇,也没发觉自己已经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我这人从小身体就倍儿健康,长那么大就没生过什么病。知道我爸撕了我的入学通知时,倏地觉得世界全都黑了,看不见光,咽不下饭。一个人找了个地儿,每天和死了一样躺在床上。大病一场。我想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了也挺好的,烂出蛆了也没人知道。

不料三天以后,突然有人来砸门,哐几哐几震天响。“姓简的,快开门!要真死里面了,哥也挫你骨扬你灰!你姥姥的装什么纯情少男啊!屁大点事就寻死逆活,真他妈够出息的!”我蒙头大睡不搭理他,他就不休不歇地砸了两个多小时的门,顺带把我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折腾出的动静实在不小,最后把警察都招来了。我只好下床去给他开门。我一直记得,那天的阳光特别大。门一开,光线洪水决堤一般扑面涌了进来。蓬头垢面的我,看见站在我门口罩在一圈光晕里的倪珂,眼泪都快下来了。他看了我一会儿,上前抱住我,在我耳边轻声说,“实在不想开赛车,回去和你老子说清楚啊,躲在这里充什么乖儿子。你二不二啊。”

电光火石一刹那。我说,“我想明白了。我要开赛车。”

“你说真的?”

“真的。”决定了。不为别的,就为眼前这个找了我三天的人。

“也对。赛车界成名后一样有广告合约,你照样可以当模特。不需要硬碰硬,咱可以曲线救国。”他小心翼翼放开我,表情显出格外心疼的体贴模样。“你倒是多吃点儿啊,这么瘦。”

我眼泪都噙眼眶里了,就差没当场以身相许。他扭扭脖子按按肩,咕哝一句,“奶奶的!一身的骨头,硌死我了。”

后来他爸让他去国外读书,他死不愿意,非要开赛车。结果他爸就恼了,把他打个半死。当时我和我爸也在场,他爸下手特别重,操着烟灰缸往死里砸,劝都劝不住。就算老子教训儿子,也没见过这样的。不知多久以后,倪珂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你见过街上爆管的消防栓么?他的脑袋就那样,一个劲儿往外汩汩冒血。刚用手擦了,转眼又淌下来。他爸估计也是又惊又怒,一张脸黑绿黑绿和刚出土的青铜器似的,结果倪珂还特别皮实地对着他笑,‘您打完了么?要是没完,请继续。要是完了,我就去睡了。明天还有比赛呢。’我忽然就觉悟了,原来这个世界,人和人真的是不一样的。醍醐灌顶,夏日惊雷。倪珂,和我,不是一种人。

我在一边,看着扶墙走路还跌跌撞撞和栽葱一样的倪珂,惭愧得脸都冒烟了,胸口堵得慌,觉得他就在高高的云端上飘着呢,而我是陷在烂泥坑里的臭蛤蟆。我真恨他爸心怎么能这么狠,如果换作我,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只要倪珂想要,都愿意上刀山下油锅去给他取。意识到这个的同时,我也意识到自己这辈子算是玩完了。不过这事闹得也有好处,让我有机可乘,他又被家里轰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