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澈花了一整个晚上，才终于踏踏实实地确定，林淡到了允州的事实。高兴之余，他还很担心：“路不是已经通了，怎么还走路过来？”
林淡休息了一个晚上，精神已经好了很多，让人把早饭的碗碟撤下去，才说道：“开出来的路，就这么一点，还走在运送往来物资。坐马车能舒服到哪儿去？说不定车还要坏在半路上。”
胡澈一想也是。可是这也没办法。允州这一回几乎就没有不受灾的地方，允州城都被淹了好几天，水位最高的时候都到人大腿了。人力有限，要做的事情却那么多。
吃完早饭，胡澈很快就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除了少数几个见过林淡的人之外，几乎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瞪着他们的胡大人，背着胡夫人到各处奔波。
这胡夫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明明看着风吹即到的样子，可是常年跟着胡澈的几个人，对他极为尊重，也不叫胡夫人，而是都叫林先生。
先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叫的。其他人看着狐疑，不过没过几天，他们就服了。
山洪和泥石流的爆发，允州多处地方形貌改变。胡澈带着林淡走了个大概，然后直接就在外面架了一张桌子，画起了舆图，商讨起来。
两人一人一支笔，在同一张纸上画，一点都不磕碰。
“这里不太好，建镇不行。”林淡一笔就把胡澈之前圈定的一个镇子给划了。
胡澈不服：“怎么不行？这地方只要开一条河道出来，将来雨水直接就顺着河道下去了，百姓在这里必定能够安居乐业。”
“你也说了要开河道。要泄洪，那河道得多宽多深？这地方都是大块的山石，人力怎么解决？要花多少钱？允州的府衙里剩下多少？难道你还指望朝廷拨款？那么多河道要重新疏浚，老百姓们的房子要重建，你手头能动的钱用在这里都不够。”
胡澈哑口无言。
旁观的一群人也哑口无言。
林淡用手指敲了两下桌子，把众人的神色看在眼里：“你们……之前是没打算要给老百姓们重新建屋？”想来想去，也就是这里能够省下一大笔钱。
胡澈左右扭头看了两眼，最后受不了沉默，咬牙承认：“嗯。”样子十分心虚。
一群人跟着一起心虚。可是他们的任务就是选址重建而已啊，老百姓们自己有手有脚，他们自己的预算都不够，哪里还能顾得上别人？
换了平时胡澈倒是能想到这些，可是这些日子以来他都忙昏了头，看着林淡的脸色不虞，低声凑到他耳边：“蛋蛋……对不住。”
林淡倒是也没有生气。可能是立场不一样。他这辈子身上倒是有一个散官头衔，说起来也能够被叫一句大人，可是心态始终是“民”，考虑的也多半是老百姓们，和当官的不一样。可是这一点是优点，也是弱点，他的大局观不够。
想了想，他让人搬了一张椅子过来，重新在勾勒好的舆图前坐定：“来跟我说说，你们之前是怎么考虑的？”
胡澈跟着他的一个团队的人，当然不是随便拍脑袋决定怎么选址建设的。他当下直接跟林淡说起这方面的事情来，条理清楚明白。
林淡听得也是连连点头：“嗯，给我三天时间。”顿了顿，他又说道，“你照着之前的安排来吧，老百姓安顿的事情交给我。”
三天？他们倒是不差三天时间。但是林淡要三天来干嘛呢？
两天后他们就看到了为什么要等这么几天。
破败的允州城内，大量的人和货物从天亮没过多久，就如同蚂蚁搬家一样地运了进来。随之而来还有大量的人。
别说是现在的允州，就是以前的允州，一下子也不太容易安顿下那么多人。
林淡倒是胸有成竹：“没事，他们自己能行。”
果然，这群人有条不紊地把货物放在指定的地点后，一些脚夫就在几个管事的指示下面，在空地上搭起一个个帐篷，然后开始烧水做饭清洗。
一群各种打扮的汉子，一起来到府衙，喝了口水就开始听从林淡一样样安排，然后接着任务开始下去忙活。
作者有话要说：暖手捂（⊙ｖ⊙）：阿妮不在。
暖手捂（⊙ｖ⊙）：蛋蛋也不在。
暖手捂~\(≧▽≦)/~：家里就是我的天下了！
白先生o_O???：我还在家的！
暖手捂╮(╯▽╰)╭：嘁，手下败将！
白先生（╯‵□′）╯︵┻━┻：来人！给我把这只兔子给宰了！
第199章 皆为利往
守门的老吏看着各色人来来往往, 因为最近情势变好，而有心情哼上两声的小调都荒腔走板起来，最后嘀咕一声：“咱们这允州城, 可是变了天了。”
允州发大水，那自然是不好过。不过他背靠着州府, 虽然不过是个没人会拿正眼看的小蚂蚱，比不得外面老百姓受苦。后来太子殿下一来，那可不得了, 后来走的时候差不多把整个允州的官府都给掏空了，只留下一些小鱼小虾。
现在胡夫人……哦，不对, 该叫林先生这一来, 他一个门头是已经看不懂了。
外面飘来一股药草的苦香，老吏精神头一振，转身回了门房拿了一个提梁壶，快步朝着附近一个茶摊走去，还没走到就提高了嗓门招呼：“老黄, 来给我装一壶！”
茶摊老板老黄憨厚一笑，接过了提梁壶灌满，又和老吏一起，把一口大锅子抬到了门房，合力摆上了炉子。来来往往的人经过的时候，自然拐进去喝上一碗。
这是衙门的人一天的分量，边上还放着蜂蜜水，茶摊上可没有。
老吏看着老黄微微弓着背回到茶摊上，他老婆已经把两口稍小一点的锅子放进两个垫了厚厚稻草的木桶里，又用厚被子仔仔细细盖上塞紧。老黄就挑着两锅子药茶，送货去了。
这是附近两家富户专门订的。打从茶摊几年前在这儿摆出来，又开始卖药茶以来，天天都得送上这么一回。
老吏看得眼热。人家这卖茶水，一天都能赚上不少钱。偏偏……他想到自己的前任想去占点便宜，结果大水一来，人都不知道去了哪儿。外面说是被大水给冲走了，可是这在府城里头呢，水都是漫上来的，往哪儿冲呢？他总觉得这姓黄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平时也不去招惹。茶楼里的说书先生不是都说了么，这种不起眼的老头那都是高手……
他正想着，听到木屐哒哒哒走过来的声音，探头一看，是林淡带着两个人要出门。他赶紧抬起还没捂热的屁股，招呼一声：“林先生这是要出门？”
林淡点了点头，微微一笑：“嗯，随处走走。胡大人要是问起，说我两个时辰后就回来。”
“好嘞。您慢走。”老吏目送一行人消失在街角，才缩回门房，眯着眼睛思索，怎么想都觉得像林先生这样的病秧子，还能三五不时地四处走动，那肯定是个绝世高手，说不定还练了什么邪功才这么病怏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