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宵初度于寒天雪地,他遍体带伤,神思迷糊;好容易等来帷内云雨床笫交欢,又偏被那该杀的施淳贸然打断,根本未曾来得及好好看他情致浓处的神态脸庞。
病容未减的脸仍苍白憔悴得有些骇人。温商尧气息不匀,出了好些汗,胸膛也起伏得厉害。汗水洇得鬓边白发湿粘成一绺,又沿着额头滑至鼻尖。杞昭蓦然感到一阵心揪似的疼——他宁可放弃这下体递来的无上快乐,只与他静静相拥便好。
这般想来双丘猛然一夹,便将那处尚未软去的热物牢牢锁于自己体内。
穿出自己胁下的双腿箍匝得更紧,也为那窄热的甬道收缩卡住。温商尧低促喘息片刻,才抬手一捋少年半软的分身,打趣道,“这不还是泄了?”
“朕当年少,一会儿定起来向你讨。”抬手抚上他的瘦削脸庞,杞昭亦是大口喘息着道,“朕先看看你。”
温商尧当真不动。仅以两手撑于少年两侧的榻面,微拱着背脊伏于他的身上,低眸看他。在对方一眼不眨地眙视了自己好半晌后,浅浅浮现了个笑,“三只眼睛?”
“两只。”馀情未消,体内的热潮未因性事的中止褪去一分。白皙脸颊此刻醺然带绯,杞昭又煞有介事地蹙眉细看眼前的男子,竟眸光灼灼地认真道,“虽是两只,可朕不信那三只眼的杨戬能比你好看些。”
“臣当叩谢陛下谬赞了。”喉间冒出个浑哑的笑,声音听来更胜以往的慵倦柔软。一种十分温存的疲惫感仍旧卷来堙过,好似那花酿的酒,不知不觉就因其甘美醇绵饮上了头。温商尧不再以手臂支撑,而是将置身杞昭腿间的身体完全卸在他的身上,与他耻骨相贴,交颈相拥。
杞昭承着温商尧的重量,一只手搂着他的后颈将他的脸埋向自己的颈窝,另一只手温柔摸向他的背脊。情欲的燥动、唇舌的缠绵、肉体的撞击,似乎都未能让他那一贯冰凉的身子稍热一些。身体已被汗水洇得湿透,皮肤摸来湿滑得像蛇。他的汗液似也带有香味,不是女子的脂粉香气那般儇薄俗气,倒有药草的幽淡清冽。
“好像又瘦了。”杞昭沿着温商尧两侧肩骨构成的凹陷处往下摸去——因为身体消瘦,他的手指完全可以摩挲出他脊骨的形状,那节节相连的骨骼仿佛一张弓。他心疼更甚,嘴上却说,“朕明儿当吩咐马奴,以后入宫的妃嫔要选些胖的……朕喜欢胖的,不会硌得朕身子疼。”
感到自己的脊骨正被几只圆润温热的手指一节一节摸索探寻,闭眸于对方颈窝的男子笑出一声,“承蒙陛下不弃。”
划过尾骨,少年的手指又滑至对方的臀上。那一双臀极窄极瘦,丝毫不似自己这般圆润饱满,肌肉丰盈。他流连而迷恋地在他的臀旁腿侧轻柔摩挲,突然又自两丘之间的那道缝隙往下游弋过去,“你这人,也只有这处地方稍稍暖些……”
听见温商尧不置可否应了一声,杞昭当下竖起一指往他股缝间缓缓探入——那里才是更引他入胜的境地。
“朕想这般把自己剖开、扯碎,将朕的形骸脏腑一并给了你……可朕也想要你把自己全给了朕……如同那夜与你未竟的情事……”那对黑黢黢瞳子里的潋滟水光此刻盈盈浮动,杞昭竭以全力地收拢双臂将温商尧紧紧抱住,可自方才就强忍心底的悲伤终是一泻千里,眼泪收不住地滑落脸颊,“一年太短……太短……”
凫游成双、花开并蒂,银筝合锦瑟、罗带绾同心……相知的多蹇至相守的弥贵,人世间象征情爱的曲辞总有述不尽的绮丽香艳。然而,他敢以帝王之尊为他罢黜礼教废置纲常,却难以天子之名跨过碧落黄泉生死相隔。
那一夜,清心殿内那个令温太后与众朝臣刮目相看的威严帝王仍旧似个满腹委屈的孩子般哭泣不止。楠木门后的晋汝、朱漆槛侧的宫婢,甚至把守殿外的禁军都听见了少年天子的哭声。他像一只穿幕的燕,归自鸿天一角,回到了可以率意啼哭的童年檐下。
一年委实太短。
明月依旧独守当空,庭烛将熄未熄,映于床幔的两个影子一刻不曾脱离四体相缠、叠骨相抱的姿势,仅在翻滚间几度颠倒彼此的上下。
“……至少夜还长。”
第71章 何能谈笑抚兵戎(上)
获悉属下来报,杞晗三日之内便将抵达蓉城,浚王简寿当即令人以迎接天子之礼备下了鼓乐仪仗,日日整装候于城外十里。
耳旁不住传来喧天的鼓乐声响,重重幡旗的交相掩映下,由鲁立达驾车而来的杞晗望见了不远处跪地相迎的浚王及蜀地的官员百姓。
“臣下简奕率蜀地官员百姓恭迎佋王入川!”一架孤零零的马车辚辚而来,简寿一声高呼即首当其冲地撩袍下跪,随其身后的浩浩一干人等也以齐声高呼跪地迎接。
杞晗撩着车帘注目一切,突然难以自抑地热泪盈眶:这条离京入川的崎岖路终在此刻归为了坦阔大道,马车行驶的通往蓉城城门的道路间似横卧了一道百尺长虹,而自己正踏着这道虹登升一方崭新的天地。
简寿亲自上前扶杞晗下车,见对方眼眶里浮着层泪,当下也哽咽道,“佋王一路辛苦。此番化险为夷,定乃先祖之灵在天庇佑!”言及这十余年来囚禁深宫履冰度日的委屈辛苦,几番痛哭失声,险些昏厥道旁。
人皆切齿于这些仗着自己为帝室昵亲的藩王,终日以骄横不法、欺压百姓为乐,唯这蜀地的浚王独出一时,素有谦和仁义之名。去年恰逢那百年难遇的蝗灾肆虐,蜀地亦受殃及。然这堂堂一地封王不但亲自带领着蜀地的官员百姓下地扑蝗,甚至当众啖食蝗虫以表灭蝗决心。一连数日不眠不休,直至积劳成疾吐血昏厥。川蜀不似齐鲁受得饿殍遍野的大灾,蜀境内乃至相邻封国的百姓一概深受触动诸多感念,更令浚王的民望日盛一日。此番见得简寿面色悲愤涕泪交作,一旁的蜀地百姓也不禁为此情所感,一壁抬袖抹泪,一壁又连声规劝,“王爷切莫太过悲伤,当为大业保重身子!”
简寿不仅将这位皇侄儿奉为上宾,更动辄行跪地叩首之礼,俨然已将其视为天子。又过得近一月的辰光,春临而雪消冰融,温大将军只道向其借个地方休养生息,也率军而至。
温羽徵将四十万大军分开布置于蜀地各处,任他们骚扰民居胡作非为,自个儿则带上关谷一将,引了一千兵马,简装轻骑,入得蓉城。
旁人只道温羽徵兵败粮绝又触怒圣颜,故而引兵入川,前来投靠。哪里料得一入浚王府中,温大将军便似那得志猖狂的中山狼,当下反客为主。就连随他同行赴宴于浚王府的关谷,亦是一身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趾高气扬。
简寿置下筵席,却久久不见温羽徵人影。派下人前去通传,却听那人回来报道,大将军仍在泡澡,嘱咐各位大人再等他一二炷香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