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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曲待谁欤(83)

作者:薇诺拉 阅读记录

言辞之中显然影射了帝位乃自杞晗处窃据得来,一张冰铸玉雕似的面孔霎时显出可怖暗色。少年天子十指攒紧一晌,又猝然眼眉一扬,硬生生笑起,“‘箕子为之奴,比干谏而死。’既然爱卿一心求一个流芳后世的英名,朕自当成全。来人!将副相拖出去——”

“陛下。”

循声望去,便见一个裘氅曳地的男子挥退闻声赶来的一众皇廷侍卫,自己则跨入殿门而来。

韦松一见温商尧即叩首告讫,杞昭心道眼不见心不烦,当即冷着面孔令其退下。

“你何时来的,来了多久,朕竟不知?”

“一会儿工夫罢了。”

将寰内塞外的国务戎事一一翻搅畅言,二人对谈少顷,常有“你还未言我即已神会”的默契,引来两厢大笑。温商尧忽侧开眼眸,不住往一道掩着内室的楠木雕门望去。自他所处的位置,隐约可见画屏之后的天子龙榻——床棱榻架皆精镂细画鎏金髹漆,四角各置了一只金猊熏炉,自口中喷吐白檀香烟。琥珀枕,凤凰被,加之雾霭缭绕间款款拂动的黄绫红锦,清心殿的珪璧辉煌、彤庭肃穆之上又多添了些别样的浮艳之感。

寝室布置大新,敷彩秾丽,原是少年天子昨儿于此召幸了新选入宫的一位王才人。

一旦看清来人样貌,心头怒气已去了大半,杞昭再见他目不转睛望着那木门之后,不免暗自得意,只道对朕的床笫之欢他原来也颇感介怀。这壁想来,面上的喜色愈加分明难掩。上前将木门往旁侧推开,径自迈步进去,又回头故意敛容道:“朕的寝榻国公又非不曾见过,如何还瞧个不够?”

“察可古谙诗文,通汉礼,能骑善射,智勇过人。不单有一统漠北的勇力与魄力,更有兴兵入关的眼界与野心。”温商尧也起身随他迈入隔门之内,轻咳了数声道,“他虽继承汗位又自立为帝,然族中不服者纷纭,想来此番与我汉家争锋,也是许胜不许败。而今眼看川蜀异动在即,陛下不若捐弃宿仇遣使和亲,暂缓了边疆的风雷盖顶、局势急骤。”

“朕也听闻察可古极好女色,可朕前后已送去三位公主,皆被他恶言羞辱了归来。可见这人纵然好色,却也极为挑剔。”杞昭踱出几步坐于榻上,沉吟少顷,忽而扬眉作出大悟状道,“朕这会儿忽来想起,倒有个极好的人选——”抬手一指对方鼻尖,勾唇一笑,“就在朕的眼前。”

温商尧微笑问道:“韦云珠?”杞昭颌首道:“正是韦云珠。”温商尧轻咳一声,近前几步,俯身靠向少年天子,几乎鼻尖相擦地揶揄笑出:“臣看陛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醋。”

只消这双眼睛凝神相视,便似日初出而天渐明,便似春风一瞥婉曲柔情,转瞬望出了两岸层绿,生机一派。杞昭为这目光望得颊旁生火面色酡红,一抬手就勾着他的颈子,将他与自己一同推倒在榻。反身跨坐于他的身上,坦承道:“朕确不喜见她终日在你身旁粘前粘后,早想寻个因由将她嫁出你的温府。”

“韦相对这双女儿钟爱有加,兰珠的婚事已教他大不痛快,若再将云珠嫁往塞外,只怕他能豁出老命相搏。”温商尧视线向上望着少年的脸,忽又翻身将他摁回了身下,俯眸笑道,“待陛下成了父亲,自会明白一个父亲的心情。”

“浚王上奏说天降神鸟示警,去年的蝗灾不过是疾风骤雨前的雷鸣电闪,此后必有更大的饥荒与瘟疫接踵而至。朕的百姓质朴纯良,笃信巫禳之术,此刻定皆遂他所愿责怪朕未修仁政而遭天谴。不少朝臣望朕下诏严惩浚王妖言惑众、幸灾谤国。可朕想了想,倒觉得此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若非这天子寝塌宽及丈余,只怕二人早于“你上我下”间跌下床去。少年天子迎身上去,以自己的嘴唇覆上男子的一双薄唇,边轻轻揉碾边含混不清道,“朕不单要赏浚王忧朕所忧……更要斋戒沐浴祭天告神……让举国百姓知道朕为此大灾忧心如焚,至诚祈祷大周来年风调雨顺……待朕令兵部重拟了征兵令,便要他尝一尝这‘为人作嫁’的滋味……”

“原来这‘孺子’并未被那夜的风雪冻傻,也还‘可教’……”一丝慵倦的笑含于唇角,温商尧虽未回应那似鱼儿啄饵一般的反复舐吻,倒也未将齿扉紧阖拒绝对方的舌叶探入。

唇舌的吐送偎缠业已令他神思昏热言词不清,对方却始终眼眸不阖而视线不避。虽说一双薄薄抿着的唇极是温柔好看,可唇旁的笑未减一分不为所动的谑意,竟连气息也平稳得很,全不似自己这般热烈、迫切乃至奋不顾身。少年天子稍稍有些恼火,索性心下一横半跪起身,将他的面庞掬捧于自己掌心,以舌头抵开他的牙关狠狠吻过。

“这些日子养伤,用了不少御医院的燕窝参茸,时感身子热的慌……”未着明黄皇袍,自己扯开了明蓝缎子的常服上襟,露于外头的白皙身体比之昔日更显骨骼匀称而肌肉丰富。手指来回摩挲着他的瘦削面颊,细致地划过他挺直的鼻峰与刃般的唇棱,杞昭笑道,“你替朕好好检视一番,看是不是胖了些……”

微眯眼眸望向眼前这具光裸大半的身子,温商尧略一颌首:“是壮了些。”

见对方由始至终眸光淡然故作正色,少年天子气急道:“你这人实是不解风情!”

“‘去年学官人,竹马绕四廊。今年始读书,下口三五行。’”温商尧仍旧面含微笑,反问道,“这稚儿身量未足懵懂未脱,又何来风情可解?”

这可是你自找!乌黑似漆的眸子碌碌转了转,杞昭不以之为恼,反倒眉目一弯笑将起来,“朕自国公处学来的,并不止治国之术、安邦之道……‘远而亲,近而疏;就之不用,去之反求;日进前而不御,遥闻声而相思。’此乃‘君臣上下之事’也……”故意将“上下”二字念得声响而语调暧昧,手指一寸寸滑下对方的身体,于骤然收紧的腰间摸拧了一把,又笑,“‘隔户杨柳弱袅袅,恰似十五女儿腰。’好在朕不嫌你病瘦伶仃,仍愿与你君臣同心,夫妻投老……”

一只手又往腹前游出,还未触及束带即被握了住,“此是宫中。”

“你身子凉,朕替你暖一暖。”杞昭摇头狡黠一笑,挣开温商尧的手,转而以指尖勾起束带绕了两匝,往外一扯便将他的衣袍全然解开。散下的白发滑落于肩头白肌,胸前的可怖伤疤赫然露出——无论何时见得,都教其负疚心疼得几欲落下泪来。他滑身向下,一下下吻啜那处骇人眼目的伤口,柔声问着,“还冷不冷?疼不疼?”

“……今夕何夕?”吐纳渐沉了些,一贯柔软的声音也浑了不少。

“再过些许时日,便是立春。”绸袢半开半掩,裸露在外的肌肤相偎相蹭。杞昭又将他胸前突起轻柔衔起,以舌尖反复凿挖钻舔。口中馋沫顷刻即溢得满了,欲咽未及之下,便在这白皙的胸膛上淌出一道湿濡温暖的水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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