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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曲待谁欤(6)

作者:薇诺拉 阅读记录

“国公日理万机,纵是对这‘温郎庙’心有所疑,也定然无暇顾及。”李谦生得獐头鼠目极是瘦小,吏部侍郎的官阶虽不算高,但由于和温大将军走得近,说话也是掷地有声。“马开元几番暗示卑职,兵部尚书庄苇老不堪用,正打算挂冠而去告老还乡……”

温郎君轻描淡写一笑,“那就让他替了。”

“大将军莫不是忘了,国公有意让秦允接替这个位置。秦允年过而立能文善武,既是秦时如老将军的独子,也是散骑常侍秦开公子的堂兄。”李谦摇头道,“国公若是问起,那该如何是好?”

“既然大哥已有属意人选,再换别的官职也一样嘛……”二人正说着话,一个小沙弥出现在庙堂里洒扫。那小沙弥生得面似好女,颇为秀丽,短短只言片语间温羽徵已朝他接连投去好几瞥。“反正朝廷里那些迂腐无用的老东西多得很……”

李谦虽是文官,却私下跟随温大将军三载有余,知道他虽不甚喜男风,却是极好美人。当即会意一笑,扬声把那小沙弥唤了过来。

那小沙弥也不知自己做错什么,吓得一个劲哆嗦。

“眉眼似画,浓淡正好。”那俊美郎君以手指轻拈眼前的可人面颊,竟还有些失望地说,“可惜到底不是绝色。”

这京师里的妓馆虽不如淮扬之地的“画舸溯江,绿蚁新盃”来得风雅,倒也是歌舞达旦,樽俎通宵,一厢或秀或艳各自风骚的女子似扎根生长于朱甍碧瓦之下,且任采撷。

这宿娼狎妓一事儿,莫说皇城京师便是整个大周朝怕也未尝有人及得上温羽徵。而这些烟花风流地又有谁人不识得一掷千金的温郎君。人称“京师第一妓馆”的红帩阁,鸨母莞娘也不过三十年纪,尚存几分颜色,终日里周旋于达官富贾,也颇善察言观色。一见跨门而入的大将军,立马挥舞着手中香巾,一惊一乍地嚷了起来,“大将军!大将军,可不得了!小翎这几天恹得很。怕是多年的痼疾心绞痛又去而复返了!”

温羽徵稍一寻思,当下挑眉笑道,“怕也不是多年痼疾的心绞痛,而是唯有我才能医好的相思病。”

近得那游弋着一丝兰膏气息的香闺软榻,抬手撩开那暖帐柔幔。温羽徵坐于榻边,稍稍俯下身子,伸手去掀像打了个蜡烛包似的锦被。把自己完好裹于被子里的人紧攥被角不肯松手,两个人僵持逗趣片刻,听着一个又酥又软的女子声音道,“听闻这些日子说媒拉纤的婆子们都快把温府的门槛给踏平了。”

温羽徵笑道:“这都是姑祖母的意思,又不是我。你若为这事儿捻酸沾醋惹了心病,当真大可不必!”

“你既知道是我的心病,那我问你,你何时娶我入门?”慢慢松了手,自裹于被中的女子羞羞赧赧地探出小半张粉白脸颊,眼蘸秋波眉泼黛,这等花嫣柳媚的好容色倒显得粉黛妆扮也多余了。虽说温子衿已是国色,可相比这艳冠京师的名妓邬小翎,到底逊其一段冶丽妩媚。语声又酥软了几分,直要渗到人的骨头里去,邬小翎怯怯又道,“小翎不求三媒六聘,也不求天地之礼,只消如那燕绕楹梁常伴温郎,小翎心甘情愿作个妾侍。”

英雄难过美人关。纵是号称“不殆战神”的温大将军也动了那“怜香惜玉”的心思,不免蹙眉叹气说,“我也想带你回府,可是大哥向来不喜这花枝红粉里的朝歌暮弦。长兄如父,既是大哥的意思,我也……”

“他自己将那伶人唐峤接入府中,夜夜倒凤颠鸾地作些龌龊事情,倒不许你纳妾了!一个男娼都能进门,我邬小翎为何不行?!”邬小翎支起身子,撅嘴皱眉地泼闹起来,“你堂堂一个大将军,竟连纳妾都要看兄长脸色?无怪乎外头人都背地里哂笑于你,说这世上莫不是只有一个姓温的——”

温羽徵先里还温言软语,听得这话立马翻脸作色,甩手重推了她一把,那娇滴滴的女子当下吃不住力一头磕撞在了床栏上,“劝你别自讨没趣儿!你若好生听话,我必不亏待于你。可倘使你再以这等污言龊语辱我大哥,”俊美郎君面色不善,嘴角生出个湛湛冷笑,“那些下等娼寮里的贩夫走卒,可延颈以待要睹你花魁邬小翎的芳容呢!”

“你……你是说要把我卖入那些下等妓馆……你、你你……”巴掌大的雪白颊子上泛出凄苦一笑,豆大的汗珠随之滑落而下,“合着你的良心都让狗给吃了!”那娇弱女子咬牙狠狠迸出一句,一口气没接上来,竟晕厥了过去。

温羽徵当下慌了手脚,忽而想起这会儿时辰阮辰嗣当在府里,赶忙着人去请。

救人急于救火,阮辰嗣纵然再不喜这花街柳巷的声色犬马,也毫不推搪地跨马而至。

素衣男子沉眸坐于榻边,凝神诊脉,脸上全无半点亵狎神态。邬小翎本就是儇佻性子,见得这阮御医相貌清逸举止文雅,虽无纨绔在身,气度已是不凡,早生了勾挑的心思。故而故意将锦被下扯,露出两只浑圆玉肘和大半袅嫋身子。一旁的温羽徵也看得明白,倒是心忖这般乌鬓散乱酥胸半露的绝色美人当前,这阮御医居然还能这般面色沉凉目不旁视,倒当真叫人好不佩服。一时念起,俊美郎君扬声笑道,“小翎,你总对我夸耀多少好儿郎慕你得紧,我看是言过其实。你看我们阮大人,这般正襟危坐可不比那柳下惠?”

既有”京师第一名妓“的头衔,自是向来自持貌美过人。邬小翎果然受不得激,当下半坐起身,拿起身前男子的手就按向自己胸膛。“奴家心口疼得厉害,阮大人可否靠近些替奴家看看。”

荔颊透红,眸底依稀泛有盈盈泪光,宛如雨过海棠,当真是娇艳非常。

阮辰嗣慌忙抽手而出,起身作礼道,“大将军,邬姑娘已无大碍,微臣这就告退了。”

“辰嗣,这是在宫外,没有那么些许礼数。”温大将军无遮无拦地拍案大笑,两行碎玉看得分明,“我至今记得小时候于你府上,见得一只绝顶漂亮的梅花雀,当下不肯释手非问你索要。你起初还不肯给,后来拗不过我的死缠烂打只得允了。谁知那鸟儿如何也只肯跟你亲,我一时怒起就将它打了死。”一见这清正君子这般手足无措的不自在,愈加起了要逗弄他的意思,悠悠笑道,“你若今日要了她,我就当作还那时候欠了你的。”

冷汗浃背面色如土,素衣男子抬袖轻拭额角,颤声道:“这……这人非禽鸟,岂可相提并论……”榻上的美人哪里见过这样自持的君子,一番狼狈招架的模样,早已惹得她捂腹娇笑不止。见得俊美郎君轻佻顾盼,向自己使了个眼色,立刻心领神会地扭捏作声,“阮大人这般嫌见小翎,莫不是见过比小翎更美之人?”

“邬姑娘纨质绝伦天下无双,如何还有比姑娘更美的人……实是阮某有要事在身,延误不得……”

自顾自倒了一盏醴酒,低眸相视着轻旋于指尖的玲珑杯,温羽徵又谑笑道:“要事在身?我看你是佳人在等,否则如何这般如坐针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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