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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曲待谁欤(21)

“贱妾不敢奢求将军念及昔日恩情发兵营救……只不过将军英雄盖世人间无匹,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易如反掌,而今深入敌营救一个褓中婴孩,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见对方迟迟不肯答应,她忽而冷笑道,“定是将军嫌贱妾而今残花败柳,这身子已不值得将军赴汤蹈火了。”

一口一声“贱妾”,一口一声“将军”,她不是不知道那日一箭几乎要去他的性命,却拿这样的话来相激,不亚于是逼他去送死。

“远出塞外,孤身闯营,便是‘十去九不回’……”他止不住周身轻颤,轻咳了几声,那双教天下女子为之迷恋的眼眸此刻亦噙有泪光,“你……你当真……”

“一如将军当初不愿舍弃万里江川、亿兆百姓,贱妾只是一介孤弱女子,自然不舍得丢弃这十月怀胎的骨血亲子……”两行珠泪滑落脸颊,滴滴洇湿地砖。唐乔又是以头触地一个长叩,起身含泪笑道,“此生是贱妾有负将军……无论将军此去可否生还,贱妾今夜立誓于此,从今往后只伴青灯古佛,日夜为将军祈福祝祷……”

陇西将领秦时如恰有军情商议前来拜见,立于门外不多时,多少听去了些。待唐乔又纵马而去隐于夜色,温商尧向其借了一匹一日千里的骏马,又道,“唯恐陡生是非,今夜之事请秦将军万莫向他人言及,温某在此谢过了。”

“将军……一年未见,你如何……变得这般模样……”这一相见,纵然铮铮铁汉也要须臾落下泪来,犹记得那十六岁少儿郎初入军中,玉面丹唇,顾盼飞扬,可眼前这个身披紫貂大氅的男子,两颊微陷唇色泛青,俊削面庞惨若覆霜,全无一星半点双十年华应有的风采模样。

“舍弟羽徵虽天资聪秀,然则素性顽劣,”温商尧摇头又道,“还望秦将军今后多加提点,助其成才。”

温氏兄弟父母早亡,听这口气竟有托孤之意,秦时如不由大惊失色,赶忙道:“将军旧伤未愈,营救皇子亦是吾等臣子之责,便让卑职代为前去罢!”

“羌人阵中高手如云,见我等不以城郭相易,必知有营救之心,更将严加防范。”摇头淡淡一笑,“此行险难重重,若秦将军贸然前往,定然有去无回。”

“可将军这身子,若是去了……”戎甲在身的八尺男儿已是哽咽难言,“若是……”

温商尧又笑,“五五之数。”

说是“五五之数”,实乃“九死一生”。没人知道这鬼门关前走一遭的境遇是如何凶险,待温商尧摆脱了羌兵追捕,一路踉跄而行,蜷于他臂弯里的婴孩早已被鲜血染了个透红。

漠北孤寒,入夜更是气温骤降,极目之处一片白雪皑皑。受不得冻的杞昭咧嘴大哭起来,哭得鼻眼全无,整张脸都皱作了一堆,活似一个雪团子。

那褓中的婴孩实在太小,连头至脚也不过比他的手掌大出一些。温商尧轻轻拭去滴落在他雪白颊子上的血迹,又脱下自己的外袍将他裹于怀中。煞也奇怪,那小玩意儿被裹于他的怀里,当即止住了啼哭,砸吧砸吧似点了朱漆的小嘴后,竟睁开一对眼梢微扬的黑黢黢眸子,冲其甜甜一笑。

这一笑浑似雨霁晴开,长空卧虹,教这四下无人唯有狼嗥狗吠的野地也生出几许暖意。

“你这小东西……”温商尧停驻脚步,俯下目光看了看安然睡于怀里、还吮着指头的漂亮娃子,阖眸凄然一笑,“竟折去我二十年的寿数啊……”

秦时如正于此时率一众飞骑赶来接应,从已是浑身浴血、举步维艰的温商尧手中接过了杞昭。笑道,“天家的孩子到底与我们凡人不同,这么小年纪就会说话了,只是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就听见‘吱’啊‘吱’啊的声响……”一群兵将下马围拢过来,也是啧啧称奇。

温商尧被扶上了马,阖起眼眸前淡淡笑道,“他说的是,‘朕’。”

作者有话要说:国公毕竟不是生来就是弯的,BG镜头在所难免。好在也到此为止了,以后该是小昭的戏份了><“巫山神女”自然指的是宋玉那篇《神女赋》,“洛水宓妃”则为曹植那篇《洛神赋》。前者相对后者年代更早,自然“颖异”;而后者单是那声“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便足见文藻华美了…

第15章 我亦情多不忍闻(中)

“朕……”龙袍少年伸手去抚自眼前的少年怀中拿出的两册纸本,指尖还未触及那微微泛黄的书页,忽又挨了针扎似的猛一个哆嗦把手缩了回来,别过头道,“这等淫书佚画朕不要看!”

秦开“哦”了一声,当下将两册纸本揣回怀里,返身走往殿外。

眼见对方掉头而去,杞昭忙又扬声唤道:“朕说不要看,你就走了?!”

自打一个人住进了清心殿,少年天子身侧便总离不了那些上了年纪的宫女内侍,再加之平日里时不时要对着上官洵那张不苟言笑的老脸,杞昭对男女情事可谓一窍不通。这些年来唯一动过的念头,也不过是觉得甘棠殿里那个名唤“白芍”的婢子模样漂亮,有意在亲政以后将她从太皇太后身边讨要过来。那日一时兴起,向秦开提及“各择‘二珠’之一”的念头,这对于男欢女爱的好奇便如春耕秋播落进心坎。原也到了年纪,心里如何作想,这身体便也恭顺地生出一划的反应。胯间之物时不时要昂头而起,杞昭几番想要探手去抚弄,又觉这般动作太过淫猥秽陋,诚然有失皇帝威仪,只得咬起齿冠不去触碰。本以为和过去一样,只消不惦想即可忘诸脑后,岂料那种籽竟似遇阳逢雨般生长得极快,如何也斩除不去了。每当心里起了这个念头,愈是强抑忍耐,便愈感下体难受,一似鹅毛撩拂,又似刀甲锉磨,那种时痒时胀、时火时濡的感觉漫及全身,委实教人如坐针毡,难以忍受。

待四下无人之时,把这百思不解的症结和秦开说了开,岂料对方一听便大笑起来,继而目露一个坏笑说,只要给皇上看上几本好书,这心头之惑即可不药而愈了。

“这两册书当真是好物,可听闻多少道貌正经的大人求之若渴,微臣还是从那‘京师第一妓馆’红帩阁得来的。”见了对方面色有恙,秦开挠了挠熟麦色的面皮说,“皇上万莫误会,微臣也是随着堂兄偶去过一回!”

“你的堂兄?那便是……秦允?”想起那个面目端正、四体强健的青年将军,一对岫眉微微蹙起,黑黢黢眸子眯得紧了些,龙袍少年正色冷声道,“朕一直以为他是洁身自好的正人君子,岂料也是个纵情声色的浮夸子弟!”

秦开一听,赶忙摇头摆手,出声辩道:“绝非如此,秦允堂兄也是一日于一街头铺子偶遇了那红帩阁里的邬小翎,一眼即倾心不已。此后便常去那儿坐坐,单是听她弹琴唱曲,并不作他想。”

杞昭不再多言,倾身打开其中一册设色纸本,扑入眼帘的第一幅画名为《花月两销魂》,以一首诗提于其下:雨打梨花深闭门。孤负青春,虚负青春。赏心乐事共谁论。花下销魂,月下销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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