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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情物(原版)(24)+番外

罗望不欲让这细微动静打扰对方练功,便解下自己的外袍,拉开双肩部分,为他撑起了一顶遮蔽水滴的帐幕。

叶千琅又静坐练功半个时辰,他便举着手臂,细数水击石鸣一声复一声,一动不动在他身边立上半个时辰。

适才那一时半霎的不甘与不快早散尽了,人间事一缘一会,无欲无求自是心如止水。

练罢大红莲华经,问罗望是何时辰?

罗望据实回答,叶千琅不由蹙了蹙眉,自己也没想到竟会与寇边城厮混五日有余,而这五日间两人嬖昵床帏难舍难分,戏虽未必真,情倒未必假。

心道这嬿婉水洞倒称得上是世外之境,然而避得一时,避不了一世。洞外早已人去无踪,叶指挥使翻身跨上雪魄,低头看见罗望怔立马旁,一双眼睛牢牢楔在自己脸上。他凤眼轻阖,也毫不容情地径刺过去,道:“你想与我同骑?”

“属……属下不敢。”罗望唯恐在对方眼前泄露心事,目光慌乱游了一阵,“大人,你的耳坠……”

叶千琅伸手一探耳边,才道不知什么时候,姐姐留下的那只耳坠子竟被寇边城盗走了。

眉头蹙得紧了些,双腿一夹马腹,胯下骏马便振奋四蹄,扬起滚滚尘烟。

叶千琅跨马疾奔,罗望便施展轻功跟在后头,两人翻过一座石山又越过一条土垄,行得迢迢长路,终在日暮前赶回了客栈。

众锦衣卫番役纷纷单膝点地行礼,另有满屋子的生面孔,瞧着形容打扮该是土司府的护卫,或捧着青的青花筒形香炉,或托着红的血玉如意佛像,小二望着这些古玩玉器又怔又彸,直流涎水。

原是穆赫派人上门送礼谢罪,只说自己手下有眼无珠,万不该在街上冲撞了指挥使与千户大人。

穆赫的属下还未离开,又有另一拨人马来到客栈,为首一人走至叶千琅身前欠身行礼,便双手呈上一封书信,说是魏太师给指挥使大人送来的。

叶千琅抽出一纸熟宣,潦草扫视一眼信上内容,便递于身边的罗望。

罗望只道叶千琅与魏良卿素无往来,也不知为何对方突然来了这么一封信,方才读了几行,便气得浑身打颤,不顾来人在场便扬声怒道:“这魏良卿当真太猖狂!平日里仗着是厂公的亲侄便目中无人,他竟敢出言不逊,逼大人三日之内回京述职,否则便自刎以谢渎职之罪?!”

“魏太师信中还说皇帝已召信王入宫,显是欲传位于他……”叶千琅看似全然不以为意,反倒转身向一位土司府的护卫踱近两步,以目光示意他将手中的檀木匣子打开——

匣中是一对东海夜明珠,珠身莹润,光华璀璨,将将小于一颗鸡卵,无疑便是稀世之宝。

叶千琅取出匣中两颗宝珠,置于五指间反复捏揉把玩,仍不冷不热道:“督主交代的事情本座至今未办妥,确是该死。”

“大人,不知是那两个婢子说漏了嘴,还是她们有意为之,属下打探出……”顿了一顿,便倾身附于叶千琅耳边,将那夜骑马离去后的境遇与后日酉时仙露峰一事,删繁就要地说了出来。

“你这就传我谕令,后日酉时之前,再就近调些人马来。”叶千琅又转向那护卫,对他微起一笑,“劳烦回禀土司大人,无功不受禄,这番好意本座愧不敢受,三日之内必将亲自登门致谢。”

“属下遵命。只是……”罗望欲言又止,直到穆赫的属下与魏良卿的信使悉数告退,才道,“倘使寇边城出手阻拦呢?”

叶千琅微微阖眸,一字不发,手中一对夜明珠却越捻越快,于五根修长手指间圈转不绝。

罗望不知对方此刻想些什么,却见他神态越显孤煞,眉眼越显冷峭,也越瞧越觉着七分像九泉鬼,三分像阴曹客,反正十分不像活人。

“大人……”

刚欲出声提醒,忽见叶千琅凤目一睁,掌下送力,只听“喀嚓”一声,指间两颗无价明珠瞬间化为粉末,只待指关一松,便在这漫天风沙之中飘散殆尽。

颈上吻痕犹在,眸中血色却隐微可见,叶千琅冷冷抛出一字:“杀。”

第十七章

薄暮天,狼角湖。

乍暖还寒三四月,边地多变天。外头正是冉冉狼烟起,飒飒北风吹,狼角湖早已重笔轻描,春山如笑,湖上烟波澹荡,宛在虚无缥缈间。

许是春意到底浅了些,狼角湖内百花争艳,唯独冰茶绿得盛也绿得浓,明明早含了一树树的花苞,偏偏就是不开花。

越过重重回廊,狼角湖大厅之内的情形却与这粉白黛绿的春光大为不同。

厅堂空敞可容百人,除了耸着几根墨色雕金立柱,几无一件饰物,一派光景纯乎出于天然,虽无朱门藻绘之艳,倒也颇见磅礴气韵。

一刀连城与单小虎同处厅内,自取了黑布蒙住黄金面具下的一双眼睛,又提起一柄竹刀。

不过是师徒间喂招练刀,单小虎却如临大敌般一分玩笑神色也无,颇不自然地握了握手中溯冥刀,凝重道:“师父,徒弟有僭了!”

一刀连城嘴角微勾:“若今日你还架不住我十招,我便废了你的武功。”

“师父……”单小虎咬了咬牙,知自己的师父向来说一是一,便轻喝一声,“看招!”

“劝你还是再找些帮手为好。”

一言出,自门外跄跄跻跻又涌入十余人,概是寨子内头挑的高手,他们各执刀剑,锵锵几步便将一刀连城重重围住。

眼下目不视物,手握竹刀也与手无寸柄无多大分别,一刀连城仍笑得风行于水,气定神闲道:“我让你们十招。”

单小虎复又一声轻啸,提气一跃便纵进数步,不遗余力地一刀直劈对方要害。

“好力气。”直到劲烈刀风响在耳边,一刀连城才气贯竹刀,架开对方这凶猛一击——竹刀意势陡转,忽地反削回来。单小虎这一刀近乎圆满,至多只有半寸疏漏,偏偏一刀连城就寻隙而进,也不趁势劈斩砍斫,只以刀背在他腹部轻击一下,道:“可惜抱火厝薪,燥者先燃,这是让你的第一刀。”

小腹登时又辣又疼,单小虎也又羞又恼,举刀再攻间对一众旁观的高手喝道:“愣着干什么?!上啊!”

一时间刀剑齐向,一波杀退一波又来,一片寒光闪动。

将十余高手的来招细微不漏,一概听得真切,一刀连城以竹刀格开身前连环攻势,守而不攻,还有闲心对厅内一双美貌女子道:“舞刀弄剑不啻走斝传觞,倘有美人琴音相伴,方才风雅。”

子持闻言便坐地抚琴,琴音颇似珠走玉盘,桃夭则轻展裙裾,边舞边唱,琴声与歌声如一双鸟儿关关和鸣,轻灵婉转,登时化解了满堂刀光剑影的煞气,勾起无尽情思。

——记当年,琵琶相语交飞燕;今不见,画舸忘归楚江寒。恨春去,青丝绾尽妖娆,谁共我,白头点看蚕老?

“这唱词太悲,我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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