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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情物[自荐版](23)+番外

“哎?你哭什么?你别哭啊!”这人烧毁半张脸,理应瞧着可怖,可这嘴角带血、眼眶微红的模样却又怪可怜的,桃夭心中一软,叹口气道:“好啦好啦,我一会儿领你去找那叶千琅便是。你的药性早散了,只是爷教我的‘浣花手’却是门极精妙的点穴功夫。你自己运功,用三分力、五分力、十成功力,依次去冲撞百会、天柱、中府三穴,是不是就能动弹了?”

罗望依言而行,果然冲破了被阻的穴道。赶忙从榻上起来,动了动腿脚,见身子无碍,便作礼道:“谢谢姑娘。”

这话本没道理,他会狼狈躺在这荒宅里头,本就拜她所赐,桃夭倒是高兴,道:“你昏迷这些日子,水米未进,我给你带了些吃的,不妨趁热用些。”

罗望心道对方若欲加害自己,早就可以趁自己昏迷时动手,又闻见油布包裹的肉干香味扑鼻,当下狼吞虎咽起来。

顿了顿,又道:“敢问姑娘,在下昏迷前所骑的那匹马呢?”

“宰啦!”桃夭黛眉一挑,檀口一努,“你不正吃得高兴么?”

“什么?!”罗望猛一哆嗦,肉干半数撒在地上。

“马肉又涩又臭,哪有乳鸽肉质这般细嫩香滑!”桃夭是真真翻了个大白眼,啐道,“别人说什么信什么,真是笨驴一只,亏得你还是锦衣卫千户,难道说锦衣卫都是些酒囊饭袋,还是说你的阿琅治下不严,自己也是徒有其表?”

一言甫出,桃丫头吐了吐舌头,趁那罗千户作色前躲得远了些。

待把自己收拾得干净一些,罗望一刻不待,便令桃夭与子持带自己去找叶千琅,所行一路也不与她俩搭话。

这一双以花为名的女子皆如花般貌美,一个容颜绝艳,一个眉眼冷丽,白衣女子不时放声而唱,黑衣的那个便始终面含淡淡微笑,注视对方。

“若单瞧你这半张脸,倒也是个状貌英俊的好汉子,我看你倒不如学着我们家爷,戴着面具为生算啦!”桃夭不时拿眼睛瞟一瞟身边的罗望,见对方不搭理自己,没趣儿又道,“哎!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不好玩儿?我与阿持后日酉时还得跑一趟仙露峰,去找两个丢失了的小娃娃,眼下抽出功夫与你做伴儿,你还不理人!”

“桃夭!”

一直默默不语的子持忽地开口,桃夭也似大悟般一下捂住嘴巴,自己嗔怪自己道:“怎么今天竟说些不该说的,姓罗的,你还是快忘了罢!”

石山磅礴参差,石林犬牙交错,放眼望去虽无寸草,却别有一番超俗韵致。三人足迹在荒山石林间绵延穿梭,七曲八拐走了近一个时辰,桃夭忽地勒住马缰,一张俏脸隐隐显出惧怕之色,听她颤声道:“再往前头直行,便是嬿婉水洞,那是爷平日里练功的地方,绝不容旁人打扰。我与阿持都不敢过去,你自个儿去吧。”

罗望回头已寻不着人影,只余袅袅轻烟曳曳香雾,仿似真是九天玄女飞升而去。

第16章 (十六)

洞内一片漆黑,洞口怪石交错,也无一株半拉的花草点缀点缀。罗望仔细打量片刻,心道好笑,这水洞名曰嬿婉,可打外头来看却非但不是美人,还是一个不谙妆扮、臼齿蓬头的丑妇。

听了一路身旁女子的呶呶不休,又听她将这嬿婉水洞说得如何食人不吐骨头,此时只余孤身一人于这荒山怪洞前,倒真感丝丝瘆人的寒意砭入肌骨。

心知不该硬闯,便也小心敛着呼吸,蹑足向前。

洞口忽生一阵劲风,继而一道白影自洞内掠出——不及将这快似鬼魅的人影辨出,对方已施然立于自己身前。

罗望见来人是寇边城,又见他长发披散,白袍不整,却别有一番令人望尘不及的落拓英俊,不由心中一酸,恶狠狠道:“大人呢?”

寇边城笑道:“他死了。”

话音刚落,眼前突地卷起一片银光,仿似腊月天里一场大雪,原是罗望抢身上来,当头照脸地直斩一刀!

出刀全是本能而为,一听叶千琅已死,罗望疯了也似地豁命相搏,一劈一斩俱是与敌同归于尽的杀招。见对方刀光迸射,刀势一如暴风狂雷瞬息卷至眼前,寇边城只当纸糊老虎摆威风,竟不退不避,半虚半实地拂出一掌,徒手去夺刀刃。

这拂袖一招看似轻飘飘又慢笃笃,哪知刀手甫一相接罗望便惊觉不妙,一股极为阴寒的劲力顺刀锋而上,瞬息钻入掌心,自己凝于刀下的十成功力也被须臾化解。一时间丹田内气息骤冷骤凝,如堕雪窖冰天之中,又似万把尖刀直剔骨肉,这种知觉分明来自五阴焚心诀,而其功力之雄浑精深甚至不逊于叶千琅,俨然已臻无上境界。

罗望本意欲抢攻,此刻不得不催动内息狼狈撤刀,直被这寒气逼退十余步方才站定。再低头看自己手掌,掌心冻出青紫瘢痕,五根手指连同整支握刀的右臂皆已僵直难动。

罗望骇然瞪视寇边城,面上惨无一丝人色:“你竟偷学了五阴焚心诀?!”

“千户大人见笑了,对于自己想要的东西,寇某向来不屑偷不屑窃,只蛮抢只豪夺。”一番强盗之言还说得如此凌然严正,寇边城面上微微带笑,语声却隐有不屑之意,而一身风华气度更如鹰竞长空般豪放自在,令人不由得心生向往,仰之弥高,“我要的是人,至于这门心法不过是水到渠成,锦上添花罢了。”

言及那个人,眸光流动,唇边不自觉地噙着温柔笑意。

实则罗望该庆幸寇边城这一掌只将将动用两分内力,否则他这一身血肉早已化冰而裂。

五阴焚心诀精妙无匹,若无相当根基便连入门也得花上一二十年,而一字不遗记载心法的秘籍又常年束诸东厂高阁,是以这些年来除了天生根骨极佳的叶千琅,江湖上再未有传第二人练成。罗望不知五阴焚心诀本就出自寇边城所修习的大红莲华经,于寻常人难如手摘星辰一事,于他而言,恰如身登百尺云楼,唾手可得。

更不知两人在水洞中合体双修,肉与肉交摩,情与情相通,叶千琅借对方的灼热内息周急继乏,驱除寒毒,寇边城便将五阴焚心诀练至精熟,殊无破绽。

寇边城既懒得与这人动手,更懒得与这人对话,只谑道:“千户大人不妨入洞瞧瞧,这会儿人还活着,过一会儿可就不一定了。”

犹似一言惊醒梦中人,罗望疾步进入洞内,惊见一潭滢滢碧水,与洞中那些亮得惊人的石头交相辉映,犹如千百流萤,飞舞不绝,方知这荒凉大漠竟别有洞天,当真是虽珠宫贝阙不啻也。

罗望愕立洞口,久久感喟于洞中奇景,半晌才一拍脑袋,想起自己前来所为何事。

又转入水洞深处,欣慰见得叶千琅正于这潭碧水边枯坐练功。与那寇边城同是衣袍大开、头发披散的模样,伤情倒显是有所好转,一张脸不似平日里那般苍白阴森,虽仍比常人稍减两分血色,但水雾萦绕下,竟也像煞了一尊雕琢工细的玉石尊像,颇见莹润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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