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一个故事(96)

“他是个病人,很严重的病人,”林格伸手比划,“太可怕了,林誉之,我感觉多看一眼我就要得病了。”

“都说什么’不偷不是意大利,不抢不是法兰西’,还说瑞士治安好,看来无论哪个城市,都不能完全放松,都有奇怪的变态,”她伸手抚着胸口:“吓死我了,我要连续好几天都做噩梦了。”

林誉之安静地听她说完,忽然问:“你想不想报复?”

林格呆住:“在瑞士打人犯法吧?”

“不确定,”林誉之伸手拉她起来,“不过没什么问题。”

林格说:“啊?”

“走,我们去打跑你的噩梦,”林誉之说,“别憋着。”

林格起初还以为林誉之是在开玩笑,卢塞恩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们俩都是外国人,在这里找一个行踪不定的暴露狂——

怎么可能?

林誉之却是动真格的。

他让林格尽可能地回忆那个人的体态特征,付费给公园常驻的一些乞丐和艺术家,这些人十分青睐“有钱又温和的中国人”,在收下林誉之的钱后,颇为痛快地为他指明了那个暴露狂经常出没的地方。

据他们讲,这个暴露狂已经因为不雅裸,露罪而被逮捕过两次,但都在拘留期满后又被放出,是一个继承了父母遗产后无所事事的混蛋。

他们特意提醒林誉之,小心一些,因为对方经常去洛桑购买一些成瘾性的药物。

林誉之道谢,弯腰低头,把林格的运动鞋鞋带系得更紧一些。

通过那些人提供的线索,林誉之很快找到了那个家伙。对方坐在一个长椅上,正在低头吃面包。

阳光明媚,湖水湛蓝,林誉之没有避开林格,只提醒她保护好自己;随后他友好地用英语和那个人打招呼:“中午好,朋友。”

暴露狂抬头。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林誉之已经拽住他的头发,狠狠地往长椅旁旺盛的松树上一撞。松树皮坎坷,划破他的额头,暴露狂发出凄厉一声长鸣,惊起雪白的鸟儿从松树上纷纷飞起。林格站在原地,吃惊地看林誉之单方面殴打这个家伙。

她不是第一次看林誉之动手,但这还是第一次看他下手这样狠。

真的狠,每一下都下了狠劲儿。对方刚开始还尝试反抗,后面直接烂成一滩,只抱住头,用英语大叫停下,please。

林誉之转身,示意林格过来,让她补踢一脚。

林格起初碍于道德限制,犹犹豫豫,下不了脚。

林誉之提醒:“他已经这样吓过很多无辜的女孩子。”

林格闭紧眼睛,狠狠地踢一下。

暴露狂在地上痛苦叫了一声。

“很好,就要这样,”林誉之说,“冒犯到你了,就当场打回去,别在心里憋着——你不用对他心软,刚才他并没有因为你无辜而停下冒犯的行为”

林格又重重踢了两下,难以置信:“可是我们犯法了吧?”

林誉之微笑:“什么犯法?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难道我们不是齐心协力地制服了一个犯了不雅裸,露罪的犯人么?”

——因惊叫声而很快赶来的警察,对林誉之这番说辞深信不疑。

他甚至还用蹩脚的中文安慰了林格,夸赞她非常勇敢,能够在惊吓中保持冷静,一同抓住这个暴露狂。

至于对方在这次打斗中受的伤,林誉之温和地道歉,说作为一个兄长,面对试图用视觉猥,亵妹妹的坏人时,的确有些情绪过激。

警察宽容地谅解了这份过激。

离开后,林誉之停下,又给林格买了一杯热可可,林格只喝了一口,递给林誉之,说不能再喝了,再喝下去就要胖了。

林誉之说:“林格,我必须很严肃地告诉你,你现在的体重已经很轻了,轻的开始不够健康。”

林格说:“林誉之,那我也要很严肃地告诉你,你刚才对警察说我们是兄妹,我现在还在耿耿于怀。”

“别转移话题,”林誉之说,“不要想’围魏救赵’,我们在谈论你的健康。”

“好,那就是健康,”林格点头,“比起来身体健康,我现在更关注我的心理健康。”

远处有滑翔伞悠悠飘过,像一朵蓬松的蒲公英。

林誉之看妹妹:“嗯?”

“你刚才和我说,让我不要憋着,有什么情绪都要及时发泄出来,”林格说,“你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林誉之站定。

他早知要和林格摊牌,关于她在看的心理医生,关于她曾经的心理状态,她手腕上的那个疤——

但这些问题过于敏感,敏感到就算是他,也不能直白地出口。

他斟酌着:“格格,我——”

“你是不是暗示我,今晚好好地在你身,上发,泄,”林格压低声音,毕竟如今中文已经不再算加密语言,“林誉之,你是不是有这么肮脏的念头?”

林誉之看她。

半晌,忽而一笑。

“是,”林誉之说,“我就是这么想的。”

他夸赞:“我们格格真聪明。”

我们格格真聪明。

林誉之非常喜欢用这样的语言来夸赞她,发自内心地称赞。

在林格刚刚学会脐橙的时候,他就会这样夸;当她学会在厚乳时控制月要不塌后,林誉之也如此称赞。

这个远离故乡的异国中,兄妹俩用尽了所有力气在爱一事上,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兄妹,更没有人知道她们在回国后就要分手。临近回国的最后一天,俩人哪里都没去,就在悠闲自在的房间中,连餐饭都是打内线电话请酒店人员送来。月光升起时,林誉之三根手指狠狠埋入她的牙齿间,另一只手箍住她即将不稳的腿。纯棉的布料浸透了活络油,林格趴着往窗外看,月光澄澈,湖面安静,竟还有人使用滑翔伞,悠然飘过。

等在苏黎世登机回国时,艋艋和赵蔷都一副“终于回到祖国母亲怀抱”的期待表情,唯独林格,沉默着,一句话也不说。

商务舱中只有两人。

等飞机平稳在云层中穿梭时,林格终于想好该怎么提,她若无其事地说:“爸爸今天来接我们。”

林誉之说:“好,我知道,登机前我已经联系好司机了,让他去家中接咱爸。”

踌躇片刻,林格问:“那,等飞机落下后,我们的情人关系是不是要终止了?”

林誉之静默两秒。

他平静向林格确认:“哪个zhong?是彻底、完全就此停止的终止,还是在爸妈面前暂时告一段落、中场休息还会继续的中止?”

第58章 共餐 桌下

林格问:“这两个有什么区别吗?”

“有, ”林誉之说,“前者不能撤销,如果你选择这个, 那么我们——”

他略停一下, 若无其事地交叠双腿:“后面那个, 只是暂停。”

林格说:“我没想好。”

林誉之这次没有再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他转脸看窗外,飞机正穿过大片的云朵,如横穿一座透明的、轻飘飘浮在海平面上的座座雪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