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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故事(125)

林誉之不用烘干机,扯了纸巾擦手:“什么?”

“……那您知道,格格大学期间交男友的事吗?”杜静霖说,“谈了得有个三年多,分手了。”

林誉之说:“你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杜静霖说,“誉之哥,我其实挺能理解您这种病态的、对妹妹控制欲强的心态,但格格她也是人,她也有自己正常的情感和生理需求。您今天可以打我,我认,因为我的确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但如果格格需要呢?格格之前交的那个男朋友,您知道吗?”

林誉之说:“我知道。”

杜静霖说:“您也打了他?”

林誉之说:“没有。”

杜静霖呼出一口气,昂首挺胸,不卑不亢:“今天这一巴掌,是该打;但下一次,如果是格格愿意的,您就不能再下这个手了。”

说完后,他顶着那掌痕,往外走,没走几步,又被林誉之叫住:“静霖。”

杜静霖说:“怎么了?”

“脸上这下,”林誉之指指,示意,“等会儿见了格格,你打算怎么说?”

杜静霖冲到镜子前,看到自己那完美无暇的脸上这五根指痕,呆了两秒,疯狂撩水冲,没有用,痕迹仍旧鲜明,大剌剌地印在侧边脸颊,无论怎么洗怎么冰,一时半会儿也消不了。

他抬头。

“如果我是你,现在就打车回去,”林誉之说,“格格那边,等她吃饱了饭,我自然送他回去。”

杜静霖说:“我还没吃饱。”

“可以叫酒店外送,”林誉之轻描淡写,“还是说,你想让格格知道你身上除了她的房卡,还有些不该存在的东西?”

杜静霖默不作声,撩起水,洗了把脸,抹干净,垂头想了一阵,才点头:“行。”

……

林誉之独自回了吃饭的地方。

在他平静地表示杜静霖有些感冒、先回去休息后,林格愣了很久:“真回去了?”

“骗你有什么好处?”林誉之平静,“吃饭,吃完了送你回去。”

林格打杜静霖电话,提示关机。

可能又被冻得没电了。

林格也不期望能快速联系到杜静霖,放下手机,快速吃东西。两人没有过多沟通,距离最近的一次,还是林誉之送林格到酒店时,林格低头解安全带,林誉之递过一张房卡。

林格盯着他。

“杜静霖毕竟是个成年男人,”林誉之说,“多的事我不管,但房卡别随便给他。”

林格说:“我们上高中时,还好几个人一块儿开过钟点房打牌呢。”

“你也说了,是上高中时,”林誉之说,“林格,有点分寸,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最后一句话,是看着她眼睛说的。

林格说:“少管我。”

她拎着包下车,外面冷风吹得她整张脸登时红起。林格快走几步,推开玻璃门,又进自动门,酒店里热腾腾的暖气终于将她慢慢融化,房间在二楼,她没等电梯,踩着店里的复古红木楼梯往上走,到了窗边,凑到玻璃窗前往外看,已经看不到林誉之的车子了。

他这次没有停留,雪地上只有深深两行车辙印。

林格在第二天清晨才看到杜静霖脸上的手指痕,很明显,他皮肤本来就白,昨天的淤红稍稍平缓地下去,红肿煞时又浮出来,肿肿的,触目惊心。起初还躲着林格,戴个帽子和口罩,遮遮掩掩,说自己感冒——

林格不客气,把他口罩扯下,看到这鲜明的痕迹,登时炸了:“谁干的?”

杜静霖眼尾微微下垂,大且黑白分明,目光游移,不看林格,犹犹豫豫:“别问了,没事,我自己撞的。”

林格说:“说实话。”

杜静霖说:“格格,你早饭吃了吗?酒店那边有个包子蒸得还不错哎,要不要你——”

“杜静霖,”林格一字一顿,叫他,“说实话。”

杜静霖闭上眼,豁出去了:“是誉之哥。”

说完后,他又急切哀求:“别把事情闹大好不好?是我先做错了事……不怪誉之哥,都是我不好,你别……哎……哎!格格——”

没叫住,林格一手掐着他脸,另一只手举起手机,卡擦卡擦,拍照片。

她问:“林誉之为什么打你?”

打了人的林誉之在熬红豆粥。

一粒粒的饱满红小豆,产自萝北,今年刚收获,精挑细选出圆润均匀的,打上标签,被摆上货架。黑龙江已经立法禁止种植转基因农作物,这里的土地适合播种、滋养味道更醇厚、天然的作物。小火慢慢地炖,炖到红小豆外壳渐渐软烂,破裂,像文火煨一颗坚硬的心。

都说相思红豆,相思红豆,许多人就以为红豆可以代表相思。却不知诗中提到的相思豆是海红豆和鸡母珠,前者微毒后者剧毒——

难怪相思无可医。

林誉之熬的红豆粥是无毒的。

半小时前,他刚接到杜静霖的电话,问他在不在家,是不是还住在昨天说的那个地址,林誉之说是。

半小时车程。

刚好够他将一锅熟透的红豆熬到缠绵。

小区门口的安保人员打视频电话来,林誉之请他们放行。出租车进不了小区,林誉之请物业用小车将林格接到楼下,送她上来。

林誉之的房子是两套叠墅改建的,原本是上叠加下拼,他一并购置,改成一套。院子里堆着雪人,围着红围巾,门没有关,林格气势汹汹拉开门后,林誉之只看她一眼,便从容地去厨房盛粥。

“这么早就来找我,”林誉之说,“看来你昨天住的酒店不太令你满意。”

“林誉之,”林格绷着脸,睫毛上还挂着一点风吹来的雪,“你为什么无缘无故地打人?”

林誉之盛好了红豆粥:“谁?”

“杜静霖,”林格说,“你把他的脸打成那个样子,是怎么下得去手的?他可是你亲弟弟——”

“我说过,这辈子不可能认林许柯做父亲,自然和他没有关系,”林誉之打断她,“格格,你不喜欢我,也没有必要这样羞辱我。”

他没什么表情,林格却想到当初和林许柯的“交易”,不说话。

睫毛上的雪化了,湿湿地沾透了睫毛,睁不开,看不清。

“大早晨,就过来兴师问罪,你也不问问我,为什么打他?”林誉之说,“他有没有同你讲?”

林格说:“因为你发现了他藏着一盒避,孕套,但那个是促销活动送的。”

林誉之忽然问:“格格,你今年多大?”

林格说:“你什么意思?”

“什么促销活动会送避孕套?”林誉之说,“要不要我陪你去药店查监控,看看是送的,还是他自己买的?”

林格没说话。

“即使我们只是兄妹,我从哥哥的角度出发——一个成年男人,拿着你的房卡,还特意去药店买了盒避孕套,”林誉之说,“这意味着什么?天底下没有一个哥哥能忽视掉妹妹可能遭受的潜在风险。他应该庆幸他和你是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