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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重光(我在大明做卷王)(144)+番外

“可否借一步说话?”崔骥征偷瞥了崔元一眼,小声道。

做娘的自然无有不应,于是在崔元哀怨的眼神中母子二人嘀嘀咕咕许久,崔骥征全程有些赧然,永康公主先是讶异又是惊喜,最终笑着应承:“这有何难?”

崔元心内好奇,可出于一家之主的威严,也并未过多纠缠。

很快他便觉得大错特错,大年初二,长子陪着儿媳归宁,前一日元日大朝会加上大宴,他与公主均过了知天命之年,便难得起迟了些。

不料刚起身用早膳,就听管事来报,“二公子回府了,还带来一个客人。”

“什么客人这么不知礼数,大年初二跑到旁人府上……”崔元许是昨夜未歇好,一时口快,话说了一半就看到来人面目,险些背过气去,忙起身跪迎,“不知陛下驾临,臣罪该万……”

又想到新年头月,在皇帝面前说“死”字,正是找死,崔元赶紧将话头止住,“臣有罪。”

来人正是微服的朱厚炜,只见他上前几步将崔元扶住,局促道:“是朕冒昧相扰,姑父何罪之有?”

二人又是好一阵多礼,崔元好不容易直起腰来,才发现皇帝竟不是空手来的,手上大包小包拎了五六样物什,定睛一看发现有糕点、茶叶、几匹绸缎甚至还有两坛酒。

崔元应付过朱厚照、奉旨申斥过两任反王,不可谓不老练,可见了这场景,仍觉头晕脑胀,只凭借本能将皇帝引至堂上入座。

永康公主笑道:“陛下竟还带了年礼,都是一家人,何必那么客气?”

朱厚炜掩唇闷咳了一声,“哪有大过年的,侄儿去姑家拜年空手的?”

崔元一开始觉得自己耳背,错将“姑姑家”听漏一个字,可瞥见崔骥征洋洋得意的神情和永康公主暧昧目光,才明白自己当真没听错。

这哪里是过年走亲戚,分明是女婿上门来了!

大年初二,归宁呢?

可崔元就是再有气也只敢腹诽,还是得先带着皇帝在府中逛,逛完楼台逛园子,最后皇帝在内院厢房前驻足,并未入内,只笑着指了指其中一间,“这是骥征的院儿吧?”

“正是。”许是父母在跟前,崔骥征今日尤其乖巧,哪里还有平时锦衣夜叉的模样。

见皇帝笑意更甚,崔元只觉嘴里发苦,好不容易捱到了饭点,众人移至席上。

席上不过四人,菜色也不十分铺张,与其说是接驾,不如说是家宴。

觥筹交错之间,崔元一边打起精神应付,一边难以自制地想起一些或近或远的往事。

骥征五六岁时,从宫里回来时不时会哭,闹着说再不去了,二殿下完全不给伴读活路云云,但他生性要强,往往是哭完之后再接着苦读。不知不觉过了两三年,他的口风慢慢变了,开始张口殿下闭口殿下,特别是二殿下幽闭撷芳殿时,更是日日巴望着能有机会进宫。

再后来,蔚王出藩,崔骥征一路相送到了城外,但也未曾断了和蔚王的书信往来,埋头苦读,终于在十五岁中了举人,随即立下豪言壮语,但凡他中了进士,就要去蔚王府谋个差事。

彼时他和公主均是笑而不语,同时也忙着帮他张罗亲事,精挑细选了个才貌双全、门当户对的姑娘,却想不到出了那般的祸事。而当家里使了银子打听到,皇帝听闻王氏是崔家内定的媳妇,竟然龙颜大悦道,如此朕与皇弟皆得美人,岂不是两全其美?崔骥征得了锦衣卫的差事后,将自己关在房中整整半月,再度出来便成了个不苟言笑、冷面冷心的杀神。而他再未向衡州去过一封信,也再未提及过衡州那个人。

一直到他二十郎当岁,做了五年的锦衣卫,有一次去江西办差,虽带着伤回来,精神却是极好,还捎带着不少蔚王的礼物,彼时自己只为这对表兄弟冰释前嫌欣喜,直到那些风言风语终究还是传到自己耳朵里。那时崔骥征是怎么说的?天子猜忌,权当帮蔚王一个小忙,横竖自己连续两任未婚妻都生变故,兴许缘分未至。

尽管担忧,但崔骥征这孩子打小主意大,也只能撒开手去。再后来长子病重,宁王起兵,蔚王先是圈禁又是继位,长公主府只能冷眼旁观、明哲保身。

一直到那夜,已诞下皇子的王氏夜奔出宫。

“皇上敬你酒呢?”永康公主看出了他的神思不属,崔元强笑着回敬,思绪却禁不住飘回到那段不堪回首的时日。

那夜自己与崔骥征一同出宫,一上家中的马车,就仍不住甩了他一耳光,可不论自己如何责骂申斥,崔骥征都是咬着牙一言不发。再后来,这个几经生死、让自己最为骄傲的儿子离家别居,为人父母,又哪里能真的不管他?

可留在他身边的眼线的回报却让人摸不着头脑,明明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娶了年少时欢喜的女子,为何却每日黯然神伤,时常喝得酩酊大醉?

直到那日中秋之后崔骥征大病一场,自己放心不下悄悄前去探看,却发现他病恹恹地躺在榻上,嘴里一直胡言乱语,什么不要你了、不要我了、不值得自苦、且忘了罢、活不长了,怎么听都不像是对那王氏所云。心中预感愈发不祥,转身欲走,却听闻儿子低低说了声,“前世无缘得见,今生你且当我这人死了,若有来世我做牛马做猫狗,做鸟雀做花草也陪着你……”

本以为这段孽缘就要这么了断,想不到峰回路转,也不知怎么,王氏又莫名其妙暴毙,二人又亲密无间起来。特别是去岁元月初六,儿子从园子里回来,先是昏天黑地地睡了半日,随即便开始打点行装,说是刘、牟二位年老体衰,锦衣卫由他来宿卫宫禁。彼时自己只冷笑一声,做老子的,他要娶先帝的妃嫔都拦不住,何况如今要和当今天子双宿双飞?

“我爹娘去的早,如今也无甚家人在身侧,姑母姑父已然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亲人,更何况我与骥征亲如兄弟,虽不合礼数,但不若将我也当成你们的儿子,有什么做的不妥的尽管……”崔元不知为何总是神游天外,朱厚炜也不知他在想什么,只好忐忑地陪坐闲聊,将这些车轱辘话说来说去。

“半子也是子,契兄弟也是兄弟嘛。”

崔元一句话将原本就有些尴尬的酒席震得鸦雀无声,打小就怕父亲的崔骥征更是吓得跪在地上,期期艾艾地先看公主再看朱厚炜。

朱厚炜也放下筷子,起身肃立,“姑父……”

崔元缓缓起身,在朱厚炜面前跪好,“臣本寒门学子,侥幸雀屏中选,成了驸马。一生一事无成,所求不过阖家喜乐。如今长子虽平庸却乐天知命,谨慎小心,臣不担心他。偏偏骥征自小心存远志,争强好胜,这十余年不知受了多少伤……”

“八处。”朱厚炜低声道。

崔元似是吸了口气,“儿孙自有儿孙福,如今有人劝陛下给诸外戚驸马封侯,臣不求封爵荫子,愿以这个爵位换陛下一句许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