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日月重光(我在大明做卷王)(117)+番外

就在此时,远远听到一声炮响,朱厚炜抬眼看出去,果然殿外日晷指向了正午。

曾经不可一世的二张眨眼间人头落地,不知会让多少人胆寒。

他们的血还没有凉透,奉旨前去清查皇庄的夏言回来复命了。

朱厚炜看着手上的报告发愣,他知道皇庄之害,却想不到竟然到了如斯地步——从刘瑾开始,武宗的那些爪牙便巧立名目,打着皇庄的旗号肆意侵占官民田地,又引得勋贵们上行下效,比如武宗继位一月,便建了七处皇庄,到他死前,这个数量增加到了三百,占了整个京师八府官民田总数的七分之一。

“其实早在正德前,此弊便已相当严重,”夏言沉声道,“洪武年间,全国耕地八百五十多万顷,征收税粮两千九百多万担,到了弘治十五年,官民耕地变成四百二十多万顷,征收税粮近两千七百多万担。”

“也就是说,这些年皇庄及各高门吞掉了官民田四百多万顷,而缴纳的税额反而减少了两百多万担。”朱厚炜蹙眉道。

“不仅如此,这些皇庄向农户征收的银租极高,每亩要五六分,甚至一二钱,佃户之苦,难以想见。”

朱厚炜看着夏言刚肃面容,笑了笑,“能想到平民生计,甚是不易。朕和你交个底,朱姓已有天下,还和庶民争利,有违天和。而且最后难道真的都进了天子内库?还不是被那些守备、宦官以及他们的爪牙层层盘剥。上不增税赋,下蠹国害民,这皇庄,朕定然是要废掉的。”

能让皇帝清退一部分侵占的民田,已是夏言的终极目标,而皇帝竟然提出罢除皇庄,这远远超出了夏言的预想,当即跪伏在地,“陛下圣明!”

朱厚炜揉了揉额心,“你有所不知,司礼监中真的有人拿国库缺银来说事,须知皇庄产的,能有一分一厘进国库么?呵,先前朕让刘指挥使和骥征他们裁撤的锦衣卫冒滥旗校几万人,每年能省下数十万粮食,他们哭天抢地,又是哭先帝又是哭太后的,当朕不知道,冒滥的这些人不都是他们的徒子徒孙?”

夏言适时道:“不仅锦衣卫,五府乃至于工匠杂流,数量都极其惊人,臣先前粗略考据过,恐怕有十五万人。”

朱厚炜一惊,“那岂不是一年要浪费禄米一百多万石?”

他起身,在殿内转了几圈,恨恨道:“吏治、吏治!”

与此同时,他也想起了自己那些朱姓亲戚,有明一朝,子子孙孙繁衍无尽,有钱有势的近支亲王,良田千顷、鱼肉百姓,而那些远支辅国将军一类,地方财政根本无力负担,便屡屡拖欠禄米,陷入贫寒困窘的境地。由于对宗室限制甚多,不事生产、难以营生,甚至有亲王的曾孙为了吃饱饭,最终四处滋事,只为了吃一口牢饭这般的惨剧发生。就算是万历年间开始放松了对宗室的控制,允许科考务农,整个大明也只有一个朱姓皇室考中进士,而后来为了仕途,不得不依附魏忠贤,何其黑色幽默。

朱元璋开国时的小农思想,不仅让整个大明背负上一群不事生产的蛆虫,也害惨了这些只能张嘴等饭吃的龙子凤孙。

“一事不烦二主,”朱厚炜按下焦躁和忧虑,“查勘皇庄的事,还是交由你来做。先将侵占的全部还回去,朕会慢慢将皇庄管庄太监换一遍,待朕肃清其间的关节之后,再罢除皇庄。”

“还有勋戚田土……”夏言轻声提醒。

朱厚炜走回案边,亲自铺开黄绢,“此番张氏的罪状,朕会将侵占民田和盐引放在第一条,颁布天下,之后若是有宗室落罪,朕也会如此办理。在朕派出钦差清查之前,朕会给他们一两个月的时间,自愿退了的、数量不大的,可既往不咎,数量大的,可略微轻罚,而如果冥顽不灵的,就别怪朕不念亲戚之谊了。”

他看着这个历史上命运跌宕的嘉靖宠臣,亲自取了个手幅,写下几个字,“但凡能为民请命的人,朕都会重用,你很好。”

夏言谢恩接过那手幅,只见御笔圆融方正——慎终如始。

第十七章

张氏兄弟的头颅显然有些用处,先后有些勋贵主动退了侵占的民田,朱厚炜对了对名单,发觉和那日观刑的重合度极高,颇有些黑色幽默。

当然,也不是所有权贵都如此知情识趣,崔元就在某次朝会后觐见,委婉提及近来不少公主都曾过府,请永康大长公主代为周旋求情,能否不清退田亩。除此之外,那些功臣勋贵、历代外戚,都托了各种门路,想要网开一面。

朱厚炜对此隐而不发,只是但凡有主动清退的,立时派人前去查勘,多退少补,若是核对无误的,就会赏一颗白菜,让不少人绞尽脑汁都不明其意。最后有人问了太傅靳贵,才明白其中真意——白菜色青白,寓意清白,又有粗菜淡饭,俭以养廉之意。

与此同时,朱厚炜下了一道诏书,后宫并无嫔妃,不再进内侍,严禁民间自宫求进,违者轻则充军、重则处斩。明朝宫廷每过几年一次选用千名宦官充为宫禁中主要的劳动力,为了填补这个缺口,朱厚炜便转而在江南采选女官,并明文规定,女官到了二十五岁可自由出宫,任何人不得阻拦。

而先前宦官独有的批红的权利,也在不知不觉间被朱厚炜悄然取缔,由于担心此举引起宦官反弹,朱厚炜一方面让牟斌为首的锦衣卫入宫宿卫,另一方面,从郁寿孙处得到了齐春柔留下的物什,打开一看全是包括张永在内权宦们的把柄,事情瞬间便好办了。

不过李芳殷鉴不远,有些常年跟在自己身边,劳苦功高且知晓不少秘辛的内侍,还是要安抚好。

“丘聚,”这日晚朝罢,朱厚炜招手,“先前你不是说想寻个义子承继香火么?朕先前托骥征帮你物色了几个,明日准你一天休沐,你去挑个合眼缘、品行良善的。”

丘聚大喜过望,“谢陛下。”

第二日晚,丘聚乘兴而去,却败兴而归,虽强笑着干活,但整个人都是闷闷的。

朱厚炜叹了声,取了两个酒盏,倒了酒,“今日并无旁人,你我一同长大,却鲜少谈天,很该补上。”

丘聚推辞一番,也便在他下首坐下。

朱厚炜蹙眉,“我看你心情不畅,怎么,骥征为你寻的嗣子不好么?”

“孩子虽只五六岁,但看着聪明伶俐,目光澄澈,举止守礼,很是不错,崔同知用心了。”丘聚苦笑,“令臣难过的是另一桩事,但说出来,不知道陛下会不会笑话。”

朱厚炜为他添酒,“我从不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旁人的痛苦之上,再说我从前痛哭流涕的时候,你也没取笑我啊。”

丘聚将酒饮尽,闷声道:“臣带着几个内侍骑马路过几个村子,惊讶地发现有人伏击,一开始以为是盗贼,想不到却是躺在地上撒皮耍赖的乞丐。臣本想给他们点银子便算了,也不知他们是如何发现我们来自大内的,竟然扒着马头求臣带他们入宫。这时臣才知晓,他们都是自行或是被家人阉了的阉人,由于未被选中入宫,又被家人抛弃、世人不容,只能结伴劫掠,世人称之为阉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