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日月重光(我在大明做卷王)(103)+番外

太医们围成一团,在这个时候还有人在推诿责任、相互攻讦,甚至有人提出要治李言闻的罪。

朱厚炜却没有任何心思理会他们,他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所有人都离自己而去,朱载垠目前是他在这个世上血缘最近的、法理上唯一的至亲,倘若他有什么好歹,自己就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他一拍桌案,手指着那些太医,“要么有法子去给太子医治,治好了,朕立时官升三级,要么就给朕老老实实地闭嘴!”

可让他失望的是,即使重赏在前,也没一个敢上前,只有李言闻站在原地,还想再试一试。

朱厚炜走过去,对着他一揖,吓得对方扑通跪了下去,“太子就拜托你了。”

李言闻前去医治不提,朱厚炜缓缓坐下来,转头看向在一旁默默无语的张永,声音冷得像冰,“待太子大好,这宫禁是要好好肃清一番了,届时还需公公帮朕。”

“老奴先将那乳娘问个清楚,再来向陛下复命。”张永躬身道。

目送张永离去,朱厚炜将丘聚叫到身边,低声道:“你速去刘府寻王氏,告诉她太子有些不好,请她过来,有母亲在,兴许孩子会好的快些。若当真不好,总该让他们再见上一面。”

丘聚看着熬了几夜、面色惨白有如鬼魅的朱厚炜,想起正在待嫁的王氏,又是心疼又是不忿,“她自己说走就走,不要这孩子,又是她留下的乳母有问题,陛下还找她做什么?”

朱厚炜摆手,轻声呵斥道:“背后不语人是非,我先前教过你的都忘了么?路是人自己走的,任旁人如何抉择,朕只管问心无愧。”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朱载垠的病情反复,连阁臣们都惊动了,杨廷和、费宏连同孙清都借着奏事之名前来探看。

他们走入乱糟糟的后殿时,只见朱厚炜站在朱载垠的床边,左手放在他的嘴里。

阁老们哪里自己亲自带过孩子,都觉得古怪,孙清低声道:“陛下是怕太子抽搐咬伤舌头。”

诸人这才恍然大悟,费宏感慨之余就见杨廷和眼睛不眨地看着太子,仿佛在担心朱厚炜会顺势对太子下手,不由得哂然一笑——以他在衡州对朱厚炜的了解,新帝恰恰是仁善有余、狠绝不足,若当真能那么决断,对他本人兴许还是一件好事。

他们却不知朱厚炜心中悸动,孩子没什么力气,牙齿也小小的,咬在手指上不痛不痒,可每咬一下,都是一个弱小生命的挣扎,都让他想到同出一源的血脉。

丘聚匆匆赶回,双手呈给朱厚炜一物,随即便低着头,再不敢看朱厚炜的表情。

朱厚炜低头看去,惊觉竟是刻着生辰的长命锁,丘聚低声道:“她说本想留着做个念想,可如今这孩子如果要死了,留着也没什么用。这世上早没什么王贵妃了,太子是死是活与她无关,不必再去找她……”

朱厚炜定定地看着他,不敢置信,“可他真的可能要死了,她难道不想见他最后一面?”

丘聚看了看奄奄一息的太子,恨恨道:“她说不见也罢,总归是个拖累。”

就在这时,也不知是否隐有所感,朱载垠突然大哭起来,哭着哭着又开始呕吐,小脸憋得通红,眼看一口气就要过去了。

众人也来不及关心丘聚说了什么,全在看着危在旦夕的太子。

原本发愣的朱厚炜却突然冷静下来,一把甩开旁边添乱的宫婢,直接取了根干净的兔毫笔,亲自抱着孩子,先将他颈部衣物松开,又一点点将他口鼻中的呕吐物和分泌物清理干净,丝毫不嫌一身龙袍脏污。

李言闻也反应过来,不断在合谷等穴道轻轻施针,又命宫女用湿热的丝帕轻轻擦拭。

也不知谁带的头,其余无事可做的宫人,纷纷开始向天祷告。

兴许是上天垂怜,过了大半个时辰,本来命悬一线的朱载垠慢慢停止了抽搐,呼吸也变得平缓顺畅,热度也在缓缓下降。

当李言闻断言,太子已然挺过此劫时,阁臣、太医、宦官、宫女们都看见,素来冷静自持的皇帝搂着那小小的孩子哭了出来。

撕心裂肺。

【第九卷:革故】

第一章

罢朝两日后再度见到皇帝,群臣均觉得隐隐约约之中,有什么事正悄然改变。

朱厚炜端坐于玉阶之上,平静地看着下列诸位臣工,向丘聚缓缓点头,后者清了清嗓子,“请六部奏事。”

“请都察院奏事。”

“请五寺奏事。”

……

“请内阁奏事。”

在诸臣奏事时,朱厚炜边听边对着奏折,还在纸上摘录要点,每有疑惑还会发声提问,中间但凡有半句阿谀颂圣的话都要尽数打断。

“朕先前让六科拟了个早朝的规程,结果全是怎么穿怎么戴怎么站这些无关紧要的琐事,”待早朝结束,朱厚炜手指敲着桌案,“朕干脆自己拟了一个,诸位传阅一下,若是无异议,日后便照此办理。”

诸臣传阅了半天,又琢磨了半天,其实换个现代人一看就懂,不过是常委会、常务会、项目推进会、廉政工作会等等的区别,还不待他们消化完,朱厚炜又道:“翰林院也别闲着,离骚有言‘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你们也别总是仰望庙堂之高,很该去俯察一番人间疾苦。朕从前在藩地时,曾有幸奉先帝之命,代往南京祭陵。途中写了几篇文章,颇有所得,如今誊印给诸位。”

内侍们将那文章发下去,不同于大家猜想的游记或是政论,竟然是他路过的每一个城镇村落的地形地貌、丁口、生计、物产,还有百姓陈述当前以何为生、生计遇到的困难等等。翰林们或真心或假意的赞颂不提,除了孙清外的阁老们再度惊愕于皇帝的出人意表,心道这哥俩性情迥异,在标新立异上倒是出奇的相似。

杨廷和沉默不语地翻阅完毕,躬身道:“启奏陛下,臣以为不独翰林,六部堂官、各州府官吏乃至于各里长都该研读且撰写此文,对通晓世情、牧民教化颇有裨益。”

孙清在衡州时就常读常写,自是应和道:“此文名曰报告。”

礼部尚书是个老学究,立时摇头晃脑道:“典出汉书‘虽文王却虞芮何以加?宜报告天下’,妙极妙极。”

朱厚炜淡淡地听着一片颂声,“日后再让州府百官去写,朕决定从翰林院试起,毕竟他们中的很多人,日后会成为宰相,可不能是只会咬文嚼字、对庶务一窍不通的腐儒。朕拟了几个题目,你们可从中自选,给你们一个月时间,自己去查访、去探问。至于这报告嘛,体例不过是怎么样、怎么看、怎么办,把这三点讲清楚了,也就足够了。朕会从中选出最优十人予以赏赐,报告亦会刊行天下。”

见他们年轻的面上个个都喜形于色,朱厚炜也忍不住笑了笑,“朕内库不充裕,赏的也不过是早年所作书画或机巧之物,你们别高兴得太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