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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主她为何那样(女尊)(99)

她本就不是会计较谁先谁后的性格。然而侍从将马匹领向路畔,让出通途,对面反而没有走,而是有一个少年快步走来,问:“可是凯旋侯当面?”

薛玉霄还有些不适应这个敬称,反应一瞬,隔帘应道:“是。你家是?”

少年低头深深一礼,道:“我们公子前往敬香,路遇侯主,真是缘分天定。”

缘分天定?裴饮雪顿觉不妙。

果然,对面的车帘被侍从撩开,一袭水绿衣衫、披白绒披风的王珩从车上下来。宽阔厚重的衣衫压在他身上,竟然有一些弱不胜衣之感。

北风带起王珩身上的衣袂飘荡,风姿特秀,萧肃如松。他踱步到薛氏马车前,隔帘一礼,微微抬首,苍白的面容上薄唇盈润,衬得其上红痣别具情致。

“还未恭贺玉霄姐姐得授侯爵之位,如凤鸾翱翔九天,日后必可青云直上。”

跟谢不疑独处,裴饮雪倒开阔放心,以大局为重。然而王珩仅是隔帘行礼问候,他便下意识地攥住薛玉霄的手,虽不言语,但对妻主的占有意昭然若揭。

薛玉霄道:“多谢你这么记挂,不必亲自下车的。”

于情于理,对方下车恭贺,薛玉霄也不该坐在车里以上位者的姿态应答。她于是起身,本想叮嘱裴饮雪等候即可,然而裴郎的眼神忽然变得极幽怨——仿佛她马上就要行梦中抛夫弃女之事。薛玉霄被这视线定住,任由裴郎拉着她的手撩开车帘。

王珩见她露面,心中已觉满足,唇边也带上几分真挚笑意。他的眸光在薛玉霄身上停了停,似乎欲言又止,但话到嘴边,终究没有说什么,只是道:“……劳烦你下车相见了,我只想听听你的声音便罢了的。”

不等她回话,王珩反而转向裴饮雪面前:“郎君日安。玉霄姐姐多日征战辛苦,你为她操劳照料,实属不易,我那里准备了一些补益阳气、调和身体的补品送给你。”

裴饮雪神情淡淡:“多谢王公子美意,此乃分内之事。”

却不是王珩分内之事。

他闻言稍稍沉默,随后十分真切诚意地道:“薛氏门楣高贵,家族显赫,只玉霄姐姐一个嫡女,人丁实在不旺。如今只听说裴郎君日夜相伴,既然如此,还望郎君能早日开枝散叶,绵延后嗣。”

他居然是很正常、很恳切地这么说的。

王珩虽然大胆反抗安排,追求自由婚姻。但他的思想跟现代教育还差着一大截。

对于这位大名鼎鼎的“再世卫玠”来说,他生来便只以正君身份自居,从未想过伏低做小。如果说谢不疑愿意为侧室,王珩却宁死都没有这样的念头。在他眼中,薛玉霄是他属意的妻主,妻主有侧君、通房,是贵族娘子情理中事,而他也是真心实意为她担忧后嗣,怕薛氏会伤于后代不旺、走了他母亲的后路。

裴饮雪攥住薛玉霄的手指,不轻不重地捏了她一下,好像在说“都怪你”。

“后嗣之事乃天定。从前妻主眠花宿柳、风流放浪,如今收心改正,以国事为要。”裴饮雪顿了顿,“这很好。”

王珩颔首。他其实对薛玉霄的仕途也十分关注,不然也不会抑制心情,到今日才“偶遇”相见。他怕自己表现得太过亲昵,会让皇帝忌惮薛、王两家的力量。

至于联姻,更是一线缥缈之事。这固然令人神伤,但都没有薛玉霄的前程更重要。

“是……以国事为要,这很好。”王珩喃喃低语,视线不由得跟薛玉霄对视,她的眼眸依然清澄纯净,一如那日扮女装在珠玉楼以琵琶相见,这份丝毫无改的“知音之情”,既让王珩心中颤动珍惜,却又令他伤怀痛楚不已。

薛玉霄还没从这眼神里品出什么,他就已经撑不住表面端庄,撤开视线,敛眉轻咳,轻声道:“我先走了。请郎君照顾好……”

他本没有资格关心薛玉霄的,何况是让裴饮雪代他关心。

王珩摇了摇头,不再说什么,重新登上王家的马车。在车帘落下的那一瞬,他忍不住回眸,见到裴饮雪执着薛玉霄的手,为她扫去沾上发鬓的落叶。

落叶飘忽而去,尚可触碰她的发鬓肩头。他却连对视说话都要把握分寸,不如落叶自由。

一直到王家马车擦肩而过,走出一段,薛玉霄感觉发钗都被他摸乱了,才道:“真的还有叶子吗?你是不是骗我呢?”

裴饮雪瞥了她一眼,把不小心勾出来一道的青丝给她捋回去,糊弄说:“有,你不知道你身上掉了多少落花枯叶,难道你有什么吸引花叶的馥郁香味不成?所以都恨不得扎根在你身上。”

薛玉霄道:“……嘶,意有所指,我得好好想想。”

裴饮雪收回手,见到王氏车马走远了,便牵着她上车。一进车内,反而半带恼意地撇开她的手,把怀里的鎏金小手炉放在案上生闷气,半晌憋出来一句:“王珩欺人太甚!”

薛玉霄眼神迷茫:“啊?”

你们不是聊得挺好的吗?他还要给你送补品呢,王公子心地善良啊。

裴饮雪绷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脸,跟她生不起气,只抬手把她腕上的佛珠摘下来,连谢不疑的东西都开始迁怒了:“他一个外人,有什么身份关心你的后嗣、关心薛氏的人丁。也只有你们女人听不出来,换是任何一个男子在这里,都会被他气到。”

薛玉霄道:“这……好深奥的道理。”

他摘下自己手上的一串菩提根乳白手串,戴到她腕上,抬眸看了薛玉霄一眼:“什么姐姐弟弟,你是他哪门子的姐姐?我看是叫情姐姐还差不多,要是换一个悍夫在你身畔,当场便叫人与他争论了,你还无动于衷,你……”

薛玉霄第一次见他鲜活恼怒至此,虽然没听进去他说什么,但眼神不由得落在裴饮雪泛红的眼角上,他的唇在刚刚忍耐时被自己咬出淡淡的齿印,浮着一片水润的薄红,唇肉浅浅地肿了一小块儿。

他说什么呢……怎么把嘴都咬得红肿了?疼不疼,要不要细看看……

“他欺人太甚,你也很过分。”裴饮雪总结,“温柔留情,意存怜惜,看起来是个绝世无一的好人,但这份不通情爱之心,反而让他们觉得尚有机会似的,有我在一日,他们能有什么机会?难不成你的正君之位命里就属于王家不成?本来是他的,王珩自己不要,现在要抢也晚了。”

他说到这里,忽觉自己的言语也十分嫉妒生恨。他平生与世无争,连受到什么委屈都毫不挂怀,自行消受,唯独在薛玉霄身上屡屡失态,情绪发作时立如山崩,压都压不住。

裴饮雪顿觉后悔,怕自己的形象还没经营好,就已经吓到了她、惹她讨厌,便慢慢止住话语。没有台阶,只能悄悄地看过去几眼。

他话语一停,薛玉霄也仓促地收回自己盯着他唇瓣的视线,掩饰般轻咳一声,在脑内寻找话题。

在她思考话题的空档,裴饮雪不由握紧了手,又慢慢松开,低声道:“……这是我之前戴的。是顾传芳老师教我学棋时,在裴家内学堂所赠,老师清绝脱俗、不以物品贵重为先,所以朴素了些。好像……不太配你的出身。”